在此前,李三郎就得到過囑咐了。

他們東家說,朝廷的學政大人,估計會到他們書屋來。

屆時無論他說什麼,自己都要先答應下來。

雖然他們東家如今並不在書屋,但李三郎還是行了一禮,規規矩矩地說:“學政大人先請進內室坐一會,我去稟告東家學政大人的意思。”

張學政不作猶豫,直接跟著李三郎進了書屋。

聽著夥計的意思,他們東家應該不在三味書屋。

張學政自己也是突發奇想過來的,別人並不知道。

再在外面待著,在場的那些人,肯定要向他請教。

張學政若是能對出來,他自然不會吝於賜教。

但問題就是......

他對不出啊!

還是先跟著這夥計進內室躲一躲。

張學友跟著李三郎進了書屋,被安置在內室。

李三郎讓人給他上了茶水,還拿來了新的話本子給他解悶。

“學政大人,這是我們書屋新出的話本子。”

“請學政大人隨意看看,打發時間用。”

張學政接過,翻了翻。

先前那話本子,他也是看過的。

寫的是女鬼與書生的故事。

故事確實不錯,內容撲朔迷離,扣人心絃。

再配上極為逼真又有意境的美人圖,實在是讓看書的人心馳神往。

如今自己手中拿到的,正是外面所有人都爭著想要提前看到的話本子。

張學政也不客氣,低頭看了起來。

“白蛇傳……”

“有一千年修煉的蛇妖化作人形叫白素貞,與青蛇精小青,偶然到達西湖。時值天陰,驟雨突至,二人無法被困亭中。書生許仙……”

張學友不知不覺就被故事吸引,一口氣翻了好幾頁。

一直看到後面法海出場,他才突然回過神來。

“畫上荷花和尚畫……”

“原來這對聯,竟與這故事有所關鍵。”

“下聯……許仙是個書生……”

“書生......”

“不對,還是有些難。”

張學政喃喃著。

上聯既然能對應書中的畫面,他總覺得,這對子的下聯,應當也隱藏在書中。

張學政在內室裡,研究著還沒正式發售的話本子。

但研究了許久,總覺得有點頭緒,又沒法抓住。

他有些累了。

放下話本子,端起剛剛換過的溫熱茶水。

“嗯?與蘇譽送我的茶葉是一樣的?”

莫非蘇譽送他的那些茶葉,也是三味書屋東家所送?

張學政放下茶杯,對這東家越發好奇。

可一直沒等到人來。

他忍不住站起來,想要叫侯在外面的掌櫃。

開啟內室的門,卻聽到書屋外面不知道為何,比方才安靜了不少。

客人都走光了?

而且侯在內室門口伺候的夥計和掌櫃,突然都不見了。

他自己帶來的人,也都好奇地朝著書屋在在張望。

直覺告訴張學政,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

而不久前。

書屋外面突然出現了幾個家丁。

這些家丁,在場有人很快就認了出來。

“這不是方府的家丁?”

“上次來三味書屋搗亂,被小李掌櫃帶人轟了出來。”

“這次又想要來搗亂?”

經過科普,其他人很快也知道了這件事。

那幾個家丁的一邊臉上都還有青紫,有些甚至還沒消腫。

看他們的表情,不像是來搞事情的。

但不少人還是不滿地看著那幾個家丁。

不過一想到學政大人剛剛被請進去,那不滿很快就變成了幸災樂禍。

方家再怎麼跋扈,也就在這府城裡。

他們甚至都不算是正經的皇親國戚。

學政大人馬上要回到京城去了。

屆時管你什麼貴人還是貴妃,吃到文官的彈劾都夠她們受的了。

這幾個家丁被人看得有些頭皮發麻,臉上帶著尷尬的笑。

硬著頭皮走進了書屋。

夥計阿五正在招呼客人,見到他們進來,頓時如臨大敵。

這群人,又想來搗亂?

李三郎從櫃檯上抬起頭,有些不高興地看著這些人。

二郎不是說紅纓姐姐帶著人去方府處理了麼?

而且姑爺也想了辦法,如今學政大人就在內室。

這些人還敢來?

其實方府這群家丁,並不知道學政大人在此。

他們進門的時候,學政大人已經被請進去了。

而外面的那些人,忙著討論對子的事情。

見到他們出現,個個怒目圓瞪,哪裡會告訴他們學政大人來了?

為首的那個家丁,臉頰的紅腫已經青了。

一笑起來,臉便隱隱作痛。

他露出了一個頗為難看的笑臉。

那笑臉一出,書屋內的氣氛更為緊張。

書屋內不知道何時被分成了三撥人。

一撥是書屋原本幹活的人。

一撥則是客人。

還有一撥……

穿著家丁的衣裳,個個臉上都帶著青紫。

李三郎把舊算盤放到趁手的位置,從櫃檯上走出來。

先禮後兵。

打架之前的禮貌還是不可少的。

他正想開口,進行例行的禮貌勸諫。

那幾個家丁卻齊刷刷地抱拳,低頭說道:“我、我等今日前來,是來道歉的。”

“先前我等揹著主家過來鬧事。”

“昨日主家知道訊息後,便狠狠責罰了我等,還令我等前來致歉。”

“先前魯莽,實在對不住了!”

帶頭的家丁明顯背過稿子,一口氣把話全說完。

本來想勸完就開搞的李三郎愣了愣。

書屋裡的其他人更是為他們這態度的轉變而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來道歉的?

前天不是很囂張麼?

而且明明說是受了他們主家的吩咐,所以才過來要他們書屋停產那畫箋的。

現在又說是什麼揹著主家。

這些鬼話能信?

但李三郎很快反應了過來。

不能信,不過也無所謂。

明顯現在這局面,就是昨天紅纓姐姐帶著人去了方府後的結果。

眾人還在驚呆,李三郎已經換上了一副笑臉。

“好說。”

“我就說咱們書屋廟小,打擾不了方府。”

“原來是誤會一場,以後諸位大哥可就別再過來搗亂便是。”

“呵呵,不敢了不敢了。”

那些家丁趕緊應下。

道了歉,李三郎也不欲與他們多糾纏,讓人把他們都送走。

屋內客人這麼多,還是生意要緊。

送走這群家丁後,在後面看了全程的張學政,聽著旁邊人的低聲議論。

“那群人,真的是方府的人?”

“對,就是他們。”

這客人正巧看過前天方府的人來鬧事。

他低聲和旁邊的同伴分享:“前日一群人凶神惡煞地過來,說要三味書屋按照他們主家的意思,停產其中一款畫箋。”

“想不到今日,居然齊齊上門道歉。”

“也不知道方府那些人,究竟是要做什麼。”

“莫不是方府的人發現自己搞錯了?”

“我看不像,倒像是方府的人惹到了不該惹的人,這是來找補來的呢。”

“有道理……”

張學政聽著這些話,也暗自贊同地點點頭。

這些刁奴,只聽主家的意思。

前天過來搗亂,今天來道歉,明顯都是受主家指使。

只是這中間就隔了一天時間,怎麼方府的態度就變化這般大了?

所以這是三味書屋的東家知道方府派來來搗亂後,便找人去幫忙出面協調了?

協調也不像。

協調好了,就沒必要這樣大張旗鼓地來道歉了。

這明顯是方府在示弱。

能讓一向沒什麼好口碑的方府主動示弱,明顯對方身份比他們更大。

“所以……”

“這三味書屋的東家,絕對不是個普通人!”

“該不會是……”

身份高,文采就連他這個學政都比不上的。

只有在省府的那個!

——趙老,趙成書!

正在家鄉休養的戶部尚書。

莫非這書屋的背後,是趙老?

張學政瞪大眼睛,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