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江邊孤只單影的漁船中,會有人為她留一盞燈。

又像那漫山荒野之中,會有人為她守一簇篝火。

只可惜,她註定為一些不確定的事,要奔波不停,怎能讓別人為她而等候?

“不回了,我得把今日的事稟報給父王。”

周靜嫻頗為羨慕的看了一眼,圍在寧無恙身邊轉悠的沈幼初。

想起父王曾對她說過:越是見識得多了,越會發現,這世間許多人、許多事,做得好不如命好。

想當初,若她沒有著急前往湖心小島,比幼初更早遇到寧無恙的話。

說不定這樣的驚天奇才,此時便不會在這章家莊,而是在康王府中了。

時也,運也。

好在,她還能夠沾幼初的光,從此不缺吃喝還能幫父王賺銀子。

周靜嫻對於以前的決定雖然有些後悔,但對於現狀,她也很知足。

寧無恙知道嫻郡主很忙,並未強求。

他親自把人送到莊子的大門外時,又一輛拉著硝石的牛車停靠過來。

趕著牛車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長著國字臉,額頭上有明顯的燒傷,看到另一輛牛車的黃牛已經解開,正在附近吃草,連忙解釋。

“郡主,我們生怕城裡的不夠用,又去城外收集了二百斤硝石,早知道城裡的夠用,我們也就不跑這一趟了。”

寧無恙聽到這話,想到每年這個時候硝石短缺溢價。

而他上午一百斤硝石還沒全部用完,又來了二百斤,心中再次感慨:有礦就是好啊!

他也想像嫻郡主一樣豪橫。

“嫻郡主,這硝石拉都拉來了,讓這位大哥卸到那邊山坳的水潭邊上去。”

寧無恙正好懶得把院子裡的硝石搬來搬去。

那些硝石留著制吃的冰。

剩下的這二百斤,可以專門拿來給趙老闆大開眼界。

周靜嫻聞言,打趣一聲:“如今父王礦上的硝石,都被寧先生買下了,它們是何去處、有何用處,全部由你說了算。”

她招呼了一聲那個男子,讓其聽從寧無恙的安排,便登上馬車,匆匆向城中而去。

等到周靜嫻走了,趕牛車的男子走上前來。

還沒自我介紹,抱著一碗冰塊出來的雲飛與男子四目相對,臉上都露出了驚喜之色。

“小云飛!”

“鄭叔叔!”

男子激動的上前一步,右手搭在雲飛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

看到對方這套長輩對晚輩見面時,行雲流水的問候動作,寧無恙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公子,鄭叔叔和我父親一起當過兵,後來傷退了,家鄉鬧災的時候,他還給我家寄過銀子呢。”

果然。

寧無恙抱拳一拜。

“寧先生好,我叫鄭東林,目前在嫻郡主手下打雜,附近其他縣裡的管事也會繼續送硝石過來,我留在這裡負責協調。”

運送硝石這麼重要的事,可不會交給一個普通打雜工。

特別是鄭東林那雙鷹眸十分犀利,再加上渾身上下的腱子肉,能夠在退伍後,還保持如此體態的,一看便知道不是尋常人家的小兵。

看來康王沒他想象中的那麼弱勢,連這樣的人也只能當生意場中的小管事,手中還囤積了不少人才。

可整個大興都是重文抑武的官場氛圍,與文臣諸多的晉王派相比,招攬武將確實顯得勢弱。

“鄭管事過謙了,日頭正熱,快去裡面喝口茶。”

寧無恙看破沒說破,招呼著鄭東林進去坐坐。

他自己則帶著莊子上的小廝們,把新來的二百斤硝石,妥善處置好。

準備給趙老闆們一個大驚喜。

……

餘家堡。

趙老闆直到屋裡擺放的冰塊全部化掉,被正午的暑氣蒸得滿頭大汗,這才驚醒。

想到夢到自己被火追著跑,怎麼也跑不脫,他抹了把額頭上的熱汗,看向冰盆之中化的水,頗為鬱悶的嘀咕起來。

“表哥未免也太小氣了,自家產冰的,居然都不捨得多用幾塊,真是鑽進錢眼裡了。”

昨晚回來後,他將與寧無恙的對賭一事告訴了表哥後,又聊了足足一個半時辰。

分析寧無恙能夠透過何種關係,或者渠道,得到比表哥家制成的冰塊便宜一半價格的冰源,或是得到比他家花房價格便宜一半的鮮花。

結合種種條件來看。

完全沒可能。

兩人又商量好了,今日去章家莊與寧無恙合作時,該如何配合,讓兩家能夠賺得更多。

等睡下的時候已經三更天。

“老爺,表老爺喊你去隔壁院子吃個便飯,飯後休息片刻,便起身去章家莊。”

門外小廝的話,讓還躺在床上不願意動彈的趙老闆,急忙雙手撐床,趿上鞋子往外走。

他還以為只有自己沉不住氣。

原來表哥也著急賺錢。

“老爺,外衣……”

“大熱的天穿什麼外衣,我這一身肥肉,昨晚險些給熱瘦幾斤。”

趙老闆嘴上抱怨著。

當進了隔壁院子,發現這裡也沒有放冰盆時,說話聲音明顯小了許多。

飯桌上雖然沒有女眷,他還是接過小廝遞來的外衣披上。

餘冰川歉然一笑:“今年冰塊供應緊張,還要省出一部分給寧無恙送去,自家能不用則不用,還望表弟你多擔待擔待。”

“哈哈,表哥這是哪裡話,能夠在這裡用得上冰已經實屬不易,待到這次大賺一筆,今年冬天表哥你再用賺來的錢,多挖兩個冰窖,來年就夠自家用了。”

兩人暢想了一下美好的未來,相視大笑起來。

酒飽飯足,又聊了半個時辰該如何多讓寧無恙加價的話術與套路。

等到日頭從正南剛偏西時,兩人便迫不及待的拿著自己擬定的契約文書。

乘著馬車,朝章家莊進發了。

越過寒山寺的時候,能夠明顯感覺到章家莊附近比餘家堡要熱一些。

趙老闆由於長得胖且吃得多,不消片刻便被熱氣蒸得汗流浹背。

正要讓小廝拿出蒲扇來,扇扇風。

忽然,一股陰涼的山風吹了過來讓他像是從三伏天,走進了涼爽宜人的秋天。

而且這股涼爽的感覺十分熟悉,趙老闆享受的眯起雙眼,笑著讚歎:“表哥真是大方,還知道在馬車上裝一盆冰來納涼。”

只是都到了寧無恙買下的山地前,才拿出來用。

可真夠摳門的。

趙老闆心裡正暗諷著,卻聽餘冰川詫異的問:“不是表弟差人偷偷在車上藏了冰?”

餘冰川連晌午吃飯正熱的時候,自己都不捨得用冰塊來納涼,坐在馬車上兜著風,眼見快到章家莊了,他是冰多燒得慌,才會在此時用冰塊納涼。

“表哥你在和我開玩笑了吧?”

“我閒得沒事了和你開這種玩笑,真不是我在車上放了冰。”

兄弟兩人爭執了一番。

那股陰涼的感覺越來越濃烈,靠在車窗邊上的小廝還打了一個寒戰。

兩人忽然意識到,涼氣來源不在於馬車上。

他們急忙掀開車窗上用來擋烈陽的竹簾,朝外探頭。

便看到了此生永遠無法忘懷的一幕。

豪橫!

真豪橫!

太他孃的豪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