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瓶落在地上,碎成數塊。

裡面的花露水一下子灑了出來,淡淡的香氣瞬間遍佈整個畫舫,不只一層大廳的人們聞得到,連二樓的沈家小廝和婢女們,也全部嗅著氣味,朝著打碎瓷瓶的地方看來。

而一樓的客人們,聞到這股氣味,全部眼前為之一亮。

“這個味道很清香,不濃也不淡,雖不如香水,但聞上去感覺很提神。”

“不是說驅蚊的嗎?我還以為是那種嗆人的薰香呢。”

“這種花露水灑在身上便能驅蚊?那我要試試。”

在場的姑娘們,一下子把端上花露水的沈家小廝們圍住,爭先恐後的想要嘗試。

周安單純的只是想發洩一番心中的怒火。

不曾想,自己打碎瓷瓶的舉動,反倒讓大家對於花露水的效果更加期待。

他看著見狀,笑吟吟不說話,可眼神滿是嘲諷的寧無恙,氣得胸口生疼卻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多做一件事。

誰叫他對花露水的情況不瞭解,貿然出手動嘴,恐怕只會繼續成為寧無恙推銷花露水的踮腳石,踩著他出風頭。

他絕對不會給寧無恙這個機會!

嘩啦啦~~

沈家畫舫,在一片喧鬧聲中,在玄武湖平靜的湖面上劃開一道波光,朝著大片的荷塘飄去。

“大家都別擠,寧公子帶了許多瓶花露水來,足夠我們遊玩半日用的。”

“這花露水只需要在身體不同部位點幾滴就好,你們不要浪費。”

沈幼初扯著嗓子,對前來爭搶花露水的人們分配著分量。

寧無恙見狀,真想告訴這些人。

其實光憑周安方才打碎的那一斤花露水,整個一層大廳,都不會有蚊子願意靠近。

但見大家搶得很熱鬧,搶完出一身汗,吃起冰來更爽,他也沒有阻止。

當沈家畫舫停在瀟湘館的畫舫旁邊,船頭已經沒入了荷花叢中。

“嗡嗡嗡……”

由於花露水的氣味所致,沈家畫舫所到之處,船頭那些圍聚著的灰白的一團團蚊子,自動避讓。

陣陣清香散開,傳到對面的畫舫裡。

正準備彈奏一曲,吸引寧無恙注意的舞鸞,鼻頭聳動,頗為驚奇的問著侍女:“暗香去又出其他味道的香水了嗎?”

侍女搖搖頭,以示沒有。

舞鸞頓時困惑不已,又用力地嗅了嗅這股奇異的清香。

“裡面好像有銀丹草還有香料的味道,和香水確實不同,這是什麼?”

大興國果然地廣物博。

金陵又是商業發展繁盛之地,總會有一些新奇的東西出現。

但她聞著這股氣味裡所包含的東西,居然有不少來自西域各國,心裡好奇不已。

“嗡嗡嗡……”

一隻蚊子在耳邊振翅飛過,擾亂了舞鸞的思緒。

她袖子抬起,看似輕輕一揮。

以靈活姿態想要躲避拍打的蚊子,已然被這股柔風,拍到了桌子上,蹬著腿掙扎著慢慢嚥氣。

舞鸞聽著對面畫舫裡傳來的歡聲笑語,看著那道修長的身影,輕嘆一聲:“真想加入她們。”

話音方落。

對面畫舫的沈家小廝們,在畫舫中間,搭上了幾塊厚實的木板。

季謹站在木板的那頭,朝著舞鸞所在的方向福了一禮。

“舞鸞姑娘,雨後的荷花池中蚊蟲密集,瀟湘館的姑娘們特意前來赴會,辛苦你們了。”

“能夠與各位學子才女們一起遊玩,是我們的榮幸,何來辛苦之說?”

舞鸞客氣了一番。

心道:為了與寧詩仙接觸,哪怕是辛苦她也要忍著。

只不過,確實辛苦了那些瀟湘館裡的姑娘們,陪著她一起在這裡喂蚊子。

“舞鸞姑娘。”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突兀的在木板那頭響起。

說熟悉,是因為舞鸞早在許久之前,便偷偷觀察聲音的主人多時了。

說陌生,是因為對方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

舞鸞愣愣地望著自來熟朝她揮手的寧無恙,想要揮手回應,但又覺得不太矜持,慌忙站起來福了一禮:“妾身見過寧詩仙。”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舞鸞心道:寧無恙果然對我還是感興趣的,這不才搭上木板,便特意前來問候。

“舞鸞姑娘肯賞花來唱曲跳舞,是我們這些看客的榮幸,來者是客,今日沈家畫舫上給客人們準備了寧家所制的驅蚊花露水,不嫌棄的話,你們可以試用一下。”

寧無恙看著彬彬有禮,根本不似傳聞裡那樣高傲的花魁姑娘,也沒跟對方客套,直接開始推銷。

上次瀟湘館買了五百瓶香水後。

第二次對外預售,又直接買了八百瓶。

與此同時,還帶動了金陵其他青樓前來搶購。

這說明了瀟湘館的帶貨效果十分良好。

所以,哪怕舞鸞姑娘這次不來參加遊湖賞荷,事後他上了岸,也會去找老鴇籤一筆大訂單。

香水不是每個姑娘都能用得起的,但花露水可以彌補這個不足。

“多謝寧詩仙關照,我……”

舞鸞剛想說她過去拿。

寧無恙已經派了雲飛把兩罈子花露水送了過來。

“舞鸞姑娘,這花露水的用法與香水相似,它是靠氣味讓蚊蟲不敢接近,塗抹上它以後還能夠具有清涼感,你一會兒若是在荷花池中起舞的話,它定能為你保駕護航。”

“……”

舞鸞看到放下白瓷瓶,轉身就飛躍畫舫之中,站在寧無恙身邊的黑小子護衛。

再聽寧無恙除了介紹花露水,對她根本沒有其他想法,眼皮狠狠地一跳。

怎麼回事?

寧無恙是有眼疾嗎?

她的美貌居然沒起到任何作用,還不如兩罈子花露水來得重要嗎?

罷了。

只要她主動一些,不信寧無恙依然不把她放在眼裡。

“寧……”

“寧公子,要發放冰飲咯,你愛吃的蜜桃口味我給你調配好了呀,快回來吃。”

舞鸞還沒來得及表露自己的心跡。

沈幼初的聲音從畫舫裡傳來後。

就見寧無恙抱拳一拜,然後三步並做二步朝著沈幼初跑去。

“……”

再次錯失結識機會的舞鸞,險些一腳把兩罈子花露水踢到湖裡去。

“我倒要瞧瞧,比我還重要的花露水,究竟是何物。”

“把姐妹們叫來,若是這花露水不管用,我便親自去找寧詩仙討個說法。”

敢無視我!

舞鸞氣鼓鼓的磨著銀牙,臉上滿是傲嬌之色。

我好久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挑戰了!

沈家畫舫上。

寧無恙剛走到沈幼初面前,從她手裡接過那碗由她親手調製的冰飲,拿起勺子正準備下嘴。

那道不太和諧又掃興的聲音再次響起。

“各位,眼前有如此美景,畫舫中有如此美食,怎能囫圇吞棗,就這麼開吃呢?”

周安用摺扇指向寧無恙,面露獰色。

“寧詩仙只送幾瓶花露水當賀禮,雖新奇但缺少誠意,這冰飲世間少有,若寧詩仙能夠作幾首相關的詩詞,想必在流傳詩詞的同時,也能讓大家在其中,體會到冰飲的快樂。”

早在周安用“寧詩仙”這個稱呼時。

寧無恙便猜到對方要找茬。

而聽完周安的發言後,他實在不明白,是誰給了周安這莫大的勇氣,竟讓其如此記吃不記打。

“瞧瞧我這記性,險些忘記寧家在不久前,還只是落魄的普通人家,何曾接觸過冰飲這種昂貴之物,想必寧詩仙對於這種題材,並不擅長,倒是我強人所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