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正事,沈幼初也不笑了,等菊香擦乾淨石桌石凳上的水珠後,先請華易落座。

華易見勢笑著擺手:“還請沈小姐先說清楚彩頭,我再考慮這局棋下不下。”

別人都稱他華易是華大師,甚至說他是高人。

但只有華易明白,生於塵世間,該遵守的規則必須要遵守,皇權富貴那是人定的規則,他可以一笑置之,不入朝堂,或是不入派系鬥爭。

但人性的趨利避害,絕對不能忽視。

假如沈幼初的彩頭他應承不下,哪怕想下這盤棋,他也要忍著。

“也不是什麼難事,我聽我娘說過,華大師還沒收徒,打算給你介紹一個徒弟。”

沈幼初的算盤打得太響。

旁邊站著的梅香都聽懂了。

小姐這是想讓寧公子成為華大師的徒弟,如此一來,華大師不光會治好寧公子的傷,還能成為寧公子的靠山。

華易心道:這可真不是難事,只是我不樂意。

“我告老還鄉前,晉王曾送上厚禮和晉王府所有子孫的八字,讓我從中挑選一人作為我的徒弟。”

此話一出,沈幼初頓時緊張起來。

華大師收了晉王府的人當徒弟?

她之所以提出這個彩頭,就是想著利用華大師的名號,讓那個膽敢覬覦寧公子性命的周安,從今以後消停些。

若是華大師收了晉王府的人當徒弟,那以後兩個人就沒有下棋的必要了。

她對晉王府沒有意見,但她對周安有很大的意見!

等等,不對。

“華大師,你不是和我們沈家一樣,不參加朝廷裡的派系爭鬥嗎,你收了晉王府的人當徒弟還能告老還鄉?”

沈幼初沒好氣的揭露了華易的話術。

他只說了晉王府派人送所有子孫八字,讓人以為從中挑選了一人當徒弟,但實際上,他可以一個人都不選。

華易聞言哈哈一笑,頗為讚賞的說道:“若是沈小姐想當我的徒弟,我十分樂意再輸給你一局,他人……不可。”

像沈幼初這種名門望族家的千金小姐,真正的八字甚至永遠不會讓除父母之外的人知曉。

可他第一次見到沈幼初,僅觀面相,便知其氣運甚至強於可以爭奪皇儲的皇孫貴胄。

再加上沈幼初沒有望族的架子還十分機靈,於畫道一途鑽研,不顧他人評價的精神也讓他佩服,適合繼承他的衣缽。

見華易直接拒絕,沈幼初知道她提的這個彩頭算是沒戲了。

罷了。

那便退而求其次。

“華大師,若是你贏了我,我就當你的徒弟,若是你輸給我,那便替我治好一個人的傷,這樣你佔便宜佔大了,不會再拒絕我了吧?”

為了寧公子的身體完好如初,她情願冒這個險。

華易馬上坐到了沈幼初的對面,催促起來:“快下快下,早下完早吃飯。”

他猜得到,沈幼初說治的傷是何傷,不是致命傷,不過月餘便能復原,這個彩頭確實他佔了大便宜。

“沈小姐,你可要小心了,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華易先擺出必贏的架勢,拿到棋盒後,迅速在正中間落下一子。

下圍棋時的開局第一步十分重要。

正所謂“金角銀邊草肚皮”,華易這大膽的一子,確實出乎了沈幼初的意料,但她不慌不忙的在旁邊跟了一子。

華易剛才還晴朗的面色,一下子變得多雲。

這和他看過的棋譜的走法背離有點大。

……

廚房外。

寧無恙看著季謹緊張的看向華易所在的院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好奇的問她:“季小姐為何如此擔心?”

不就是下盤棋贏個彩頭的事嗎?

請華易給他治傷確實是一件難事,但也不是難如登天一般,沒必要搞得這麼嚴肅緊張。

“我……”

季謹想到幼初與她商量的計劃,總覺得有種算計華世伯的意思,正因如此,她才不便一起去幫忙。

但因為此事不易成功,幼初也叮囑她,在成功之前,不能和寧公子說。

“我可能起得太早,有些犯困,我先找個地方坐坐。”

季謹避而不談,心虛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在撒謊。

哪怕差婢女拿了板凳坐在門口,還是朝著華易所在的院子裡張望,長眼的都能看出來,她確實有心事。

不過,寧無恙也沒再強人所難的追問。

“季小姐,要是沈小姐失敗了也沒事,我有的是方法讓華大師幫我療傷。”

寧無恙自信一笑,走進廚房,接著指點廚娘做菜。

季謹想到幼初的真實目的,捏緊手帕,喃喃自語道:“幼初想讓華世伯收寧公子為徒的事若是成了,萬一寧公子不答應可怎麼辦?”

她感覺,寧公子對華世伯雖然尊敬,但並不重視。

華世伯在占卜算卦領域確實當數大興第一,可寧公子在詩壇也是獨樹一幟。

這麼一想,她也不知道該不該祈求幼初達成心願,送寧公子一個驚喜了。

半個時辰後。

廚房裡飄來的酸菜魚的香味撲鼻而來,讓一直渲染在糾結與擔憂情緒裡的季謹,一下子胃口大開,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季小姐,可以開飯了,莊子上做的炒口蘑也不知道合不合華大師的口味,還得勞煩你幫忙拿一下這個食盒。”

寧無恙和季謹她們早已成了朋友,人脈該用的時候絕不含糊。

對於寧無恙的請求,季謹自然不會拒絕,拎起食盒,又嗅了嗅雲飛手裡的兩個食盒。

“有酸菜魚?”

她不記得寧公子剛才準備了酸菜魚的食材。

寧無恙笑著解釋:“剛才你說起得太早有些困,我想著可能胃口不太好,讓廚娘清理了魚後我燉了一鍋酸菜魚,正好吃些酸的醒醒胃。”

他並沒說這是特意給季謹準備的,以免給別人造成不必要的錯覺和負擔。

但季謹心領神會的展顏一笑,心裡作出決定:哪怕幼初沒能促成華世伯收徒的事,她也要給寧公子多找一個靠山。

絕對,絕對不能讓寧公子再次受到傷害。

寧無恙等季謹接過食盒,便闊步往前走去。

他很好奇,沈幼初是怎樣贏得了,像華易這種去別人家做客都要掐算一番的大師的,所以走得有些快。

只是才走沒兩步,季謹便小跑著追趕著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