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沿著宮牆一路往壽康宮走。

看到昔日路過時,盡顯凋零感的壽康宮,最近宮牆還重新粉刷了一遍,以往這條几乎看不到人的甬道,此時的宮女和太監卻三五成群的假裝路過。

可以看得出,這壽康宮有了龍氣,人氣也便有了。

“晉王爺,陛下與靜貴妃正在用晚膳。”

帶路的太監提醒了一聲。

正在用晚膳的話,自然不便久留,那就要長話短說。

晉王便知道,這應當是母妃安排在壽康宮的人手,他點頭回應了一下,邁開了步子走進壽康宮。

以前沒有來過壽康宮,但也知道這裡靠近太后的宮殿,而太后由於仙逝多年,附近宮殿早已冷清下來,年久失修。

可是進入了壽康宮大門後,便能看到院子裡擺放著新的盆栽,牆角向陽的地面處,還有翻新的土壤,種了幾棵梅花樹。

盆栽與梅花的品種都不算名貴,但打理得十分鮮活,宮女太監們的衣服也是新做的,一眼便能感覺到這個宮殿裡,欣欣向榮之態。

別說父皇了,晉王都覺得來到此處,便感覺眼前一亮,精神振奮了不少。

也難怪父皇多日來,經常往靜貴妃這裡跑,今日更是提前放下了政事,在此吃晚膳。

“父皇安康。”

“見過靜娘娘。”

晉王拱手一揖,在禮節方面自然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靜貴妃當然也不會失了禮數,隨口應付了一句。

“晉王爺最近越發精神了。”

“……”

還處於喪子之痛的晉王,知道自己自從聽聞噩耗後,精神不濟。

此時聽到靜貴妃的話,只覺得她是早就知情,故意在往自己的傷口上的撒鹽,饒是不斷暗示自己,不能生氣,可依舊還是忍不住掛了臉色。

周乾見到晉王的反應,神情有些不虞。

以前總覺得晉王大氣得體,如今還沒怎樣,靜貴妃只是普通的打招呼,居然面露不喜,這是連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嗎?

“老十四,聽聞你是為了冊立世子而來?”

周乾也懶得再和晉王拉家常,把飯碗推到一旁,直入主題。

“說說吧,晉王府想冊立誰為世子?”

連座位都沒得坐的晉王站直身體,一言不發的拱手將請封冊送上。

周乾見狀,眉鋒猛地一挑,看出晉王確實是帶著情緒來的,心裡不免猜測,是否周安在金陵又犯了事,惹了老十不喜,這才無論對著誰都黑著臉。

若是這樣的話,那麼晉王府想冊立的世子,定然是周安無疑了。

“蘇培元。”

旁邊等候的蘇培元,連忙接過請封冊,送到了周乾的手裡。

周乾翻開,隨意地瞄了一眼後,視線定格在“鈺”字上。

“你要給周鈺請封世子?”

周乾大吃一驚。

聽到他的話,在旁邊努力降低存在感聽八卦的靜貴妃,也是非常的驚訝。

周鈺雖然也是晉王府的嫡子,是周安的親哥哥,但傳聞其魄力與能力都不如周安,更不討當今的喜愛,在晉王府常做的事,便是孝順晉王妃。

將周鈺冊立為世子,而周安這個親弟弟為小侯爺,如此安排,晉王府豈不是有內訌的危機?

“回父皇,這件事兒臣已與王妃還有母后商議過了,周鈺乃是嫡長子,今年又新添了一位嫡孫,合該立為世子。”

晉王的回答天衣無縫,聽上去十分的合理。

但仔細一想,就覺得不太對勁。

若是因為嫡長子才冊立周鈺為世子的話,那麼早就該冊立了。

也不必等在這個時候。

特別是周安可是晉王府的代表人,冊立了周鈺,這不是讓兄弟相爭嗎?

周乾雙眼微眯,打量著晉王的神情,見他態度堅決,卻也沒說同意與否,而是把冊子合上,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左手,話鋒猛一地轉:“周安回京了嗎?”

“……”

晉王呼吸先是一窒,咬了下牙後,無聲地搖了搖頭。

這樣的表現,頓時引起了周乾的懷疑。

“他不回京還在金陵待著做什麼?”

周乾不由得提高了嗓門。

靜貴妃見狀,連忙站起身來,打著圓場。

“陛下吃飽了嗎?若是吃飽了的話,臣妾便命人先把桌子上的飯菜收拾了。”

她又看向咬牙不語的晉王,心中也閃過一道怪異的感覺,但人心難測,她也不擅長想這些陰謀陽謀的,只能順勢問道:“晉王爺吃過了嗎?”

“謝靜娘娘關懷,這幾日我沒有胃口。”

晉王目光不善地盯了一眼靜貴妃。

靜貴妃乃習武之人,五識敏銳,一下子便察覺到,晉王的眼中有殺意。

奇怪。

靜貴妃心中狐疑不已,但她終於能夠肯定,晉王自從進了院子以後,便陰沉著臉,原來是擺在她看的。

但她又實在想不到,究竟哪裡得罪了這位晉王爺。

“你擺那個臭臉給誰看,周安不能回京城,難道還與你靜娘娘有關係,還不是你慣得他!”

周乾想到蘇瑞明裡暗裡說過,周安意圖謀害寧無恙的事,心裡火冒三丈,剛喝的一盅雪梨湯等於餵了狗似的,氣得抄起請封冊砸到了晉王的頭上。

“先把周安帶到朕的面前來,再說冊立世子的事!”

“他若是敢不回來,你就告訴他,小心朕撤了他這個小侯爺,看他以後還能不能頂著皇室子弟的名號,在外面作威作福!”

面對著驟然發怒的周乾,晉王並沒有出聲安撫,替其消氣。

相反。

他是故意以周安未歸的事,來激怒父皇的。

父皇外剛內柔,且嚴於律己,待到日後知道周安的死訊時,便會愧疚於今日錯怪了周安,還會把這份愧疚,彌補到他的身上。

而且他在周靜嫻到來之前,便給父皇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他相信,周靜嫻一定知道周安死了的事,但為了保住功勞,一定會隱瞞父皇,到那時,只待種子萌芽,便能讓周靜嫻為此栽一個大跟頭。

“陛下,你消消氣。”

靜貴妃直到周乾粗重的呼吸聲變輕,這才適時奉上一杯涼茶。

周乾悶頭接過,剛灌了一口,便聽晉王不急不徐的說道:“父皇,兒臣因為聯絡好了農事司的夏司監,卻久等不來菸草種子,有些心急,便派護衛前去打探走到了何處,好提前讓夏司監做準備,沒想到,竟意外得知,那輛遭到銷燬的菸草種子,對應的正是關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