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爺,可否請晉王叔一起旁聽?”

此話一出。

包括康王在內,眾人神情都有些微妙起來。

大家頗為詫異的看著提出請求的周靜嫻,不明白這種時候,不帶上她自己的父王,卻讓晉王跟上,是幾個意思。

周乾倒是想到了之前晉王說過的話,心裡的懷疑逐漸加深。

莫非他看走了眼,靜嫻丫頭並非純良之人,菸草種子損毀了關內道那輛車的事,確實是她安排的?

為了避免引起他的懷疑,才故意不提讓康王跟上,而是讓晉王跟來,特意想告狀,指出晉王派護衛前去刺探訊息的事。

殊不知,晉王早已向他坦誠了。

而晉王聽到周靜嫻的話以後,也想到了告狀一事,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心裡樂開了花。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見過笨的,沒見過像周靜嫻這麼笨的。

大事小情分不清嗎?

父皇如今最感興趣的,明顯是想在眾人面前炫耀他所獲得的功績。

是。

押運菸草車隊的功勞很重要,但它能夠大得過父皇想要炫耀的心情嗎?

周靜嫻連這點眼力都沒有,難怪只能幹這些苦差事。

這麼想來的話,周安的死若真是一個局,那必定是康王指使的!

“老十,還愣著幹什麼,快跟上。”

周乾最終還是同意了她的請求,但語氣已隱隱透出了不耐煩,算是一個警示。

“父皇,天都黑透了,你走慢些,等了半個時辰,不著這一時半刻的。”

晉王還故意火上澆油,暗示周靜嫻拖延了時間。

果然這話一出口,周乾走得更快了。

連旁人都察覺到陛下的心情,已經由晴轉為多雲,再看引起陛下心情變化的周靜嫻,心裡頓時咯噔一聲。

康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內心慌得不行。

今日這是怎麼回事?

晉王耷拉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也就罷了。

怎麼靜嫻那丫頭也是陰沉著臉色呢?

究竟發生了何事?

可惜康王此時想問,三人早已走遠,他根本有心無力,只能暗中祈禱著,靜嫻可別做出因小失大的事情來。

“好了,就在這裡說……”

撲嗵!

周乾的話還沒說完。

周靜嫻再次結結實實地跪在了地上。

這一跪,倒讓周乾愣住了。

大興禮數並沒有那麼嚴苛,動不動就下跪,他也不喜歡。

所以無論是皇子皇孫,能站著說話便站著,若說剛才那一跪是覆命,那麼這一跪,不像是要告狀或是邀功,倒像是……

“皇爺爺,孫女有罪,還請皇爺爺責罰!”

不等周乾心思百轉轉完它,周靜嫻果斷開口。

說完,又將雙手調轉了方向,對著晉王叩首一拜。

“還請晉王叔原諒侄女的無能。”

什麼?

晉王還在思索著,周靜嫻這番不邀功要請罪,是在玩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見到周靜嫻突然又求他原諒,頓時一臉的懵逼,看向他的父皇。

父子相望,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出了茫然之色。

周乾本身就因晉王的反常而滿腹心事,如今再看周靜嫻也是如此,他也懶得去猜測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低喝一聲。

“靜嫻丫頭,你有話直說,若真有罪的話,皇爺爺定會念在你押運菸草種子的份上,將功折罪。”

剛才一打照面。

他便看出靜嫻丫頭瘦了一大圈,面色如菜,呼吸急促且腳步無力。

這種表現放在習武人身上,定是消耗過度引起的。

再加上護衛一直盯著,他知道靜嫻丫頭為了保證菸草種子不再出現任何意外,可謂是煞費苦心……是了。

“靜嫻丫頭,你是擔心朕為了來安縣的案子責怪於你?那不是你的過錯,朕要怪也只能怪蘇瑞安排不周到,怪那群殺手賊膽包天,與你無關。”

“不,皇爺爺,這件案子與我有關,因為……因為……”

周靜嫻情緒有些激動,低聲咳嗽了幾下,在周乾與晉王困惑的目光中,毫無保留的全盤托出。

“因為來安縣的案子發生時,周安就在現場,我也不知道他是受人矇蔽或是被人擄來的,但是當時情況混亂,他先朝我和寧先生射了箭,我以為他是殺手首領便射傷了他,誰知後來寧先生衝進火海去救人時,他卻要拉著寧無恙當墊背,自焚而死……咳咳咳!”

提起這件事,周靜嫻鼻尖彷彿還回蕩著那晚火燒火燎的烤焦的味道,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而周乾與晉王,則被她這番言簡意賅的講述,震得下巴險些驚掉。

特別是晉王。

他在甲初那裡只聽聞了周安的死亡原因,是被火燒死的,但之前的細節他沒有在意。

畢竟人都死了,怎麼死的在他看來根本不重要,只要揪住這一點,讓父皇疑心周安的死,是康王父女聯手設計的就行了。

可萬萬沒想到周安的死,居然不是死得悄無聲息,是中了康王的奸計。

相反。

周靜嫻說得頭頭是道,並且主動提出了這件事,直接打了晉王一個措手不及的同時,心中也慌亂起來。

“安兒縱然胡鬧,也絕不可能不顧大興國運,去和那些殺手們混為一談,去突襲官兵護衛的車隊,他一定是被那些殺手們擄去當人質的!”

晉王叫出來聲。

往康王父女倆身上潑髒水的計劃被打亂,必須要降低周安的錯誤,不能再讓周安的死連累到晉王府!

“是這樣嗎?靜嫻丫頭?”

周乾聲音低沉,眼中似有怒火要噴湧而出。

他終於明白了晉王為何今日擺著臉色,還特意提出要冊立世子的事。

一個當父親的得知自己兒子的死訊,第一時間不是確認而是選擇脫罪,只有一個可能。

那便是,晉王早在這之前,便已經聽聞過這個噩耗了。

換而言之,晉王捂著這件事不說,是想在什麼時候說呢?

怕不是想在他給靜嫻丫頭封賞的時候,利用他的懷疑說出來,成功動搖他的心情,再利用周安的死,說成是康王父女的陰謀吧?

“回皇爺爺的話,這個案子從始至終都有多人在場,但周安的後續情況我也不甚瞭解,案子最後是交由金陵的江大人處置的,但因為我擔心周安之死,會引起不好的反應,便沒有將周安的屍骸帶回京城來。”

周靜嫻不想昧著良心,隱瞞周安已死的事。

但同樣,她也不可能讓寧先生受委屈,從而替周安開脫。

這件案子結果如何,她可管不著。

周乾卻在聽到她的陳述後,大驚失色,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急聲追問她。

“你沒將周安的屍體帶回京城來?那你可知周安身上是否攜帶著證明身份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