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安縣?!

蘇瑞從甲初口中聽到這三個字,心臟都漏掉了一拍。

寧無恙此時也有些不淡定了,他託了託繫結木板的左臂,似笑非笑的說道:“難怪批這個‘周’字會有殺氣,不日前,來安縣城外剛好發生了一起,殺手團伙突襲官差車隊的劫殺案。”

“寧先生言之有理,那群殺手引發的騷亂,本官早已快馬加鞭呈報給了陛下,請陛下在關內道派兵接應。”蘇瑞話鋒一轉,神情焦急地問甲初:“你在來安縣遇到了何事?”

總不會晉王府的護衛,早已知曉了周安的事,見過了周安的屍體,卻故意跑來找華易測算,想要借華易之口,推斷出周安的死亡真相?

不。

晉王府的人行事乖張,若知道周安死了,絕不會如此冷靜。

甲初終於感覺到蘇瑞的表現不對勁,沉吟道:“我曾在進入來安縣時,碰到當地的衙役捉拿一個啞巴乞丐,那個啞巴乞丐故意往我的馬蹄上撲,結果被我的馬踢出去了老遠,然後,我不經意間看到了衙役們遊街示眾的一具蒙著灰布的焦屍。”

蒙著灰布的焦屍。

華易聽到這兩個字,眉鋒一挑。

知真道人也是同樣的表情。

兩人都不由得聯想到了剛才甲初寫的兩個字。

“鮟”是預兆火災。

“周”是因為看到蒙著灰布的屍,邊框像布,土是用來埋屍的。

華易還是第一次測算出如此具體的事實,想到這是已經發生的事,不算洩露天機,為了證明自己測算無誤,但不能直接點破,他便對著甲初說道:“按照你的說法,安侯應當就在來安縣,這個安,與你所測的安正好鍥合,你應該與他曾經相遇過。”

“我與小侯爺曾相遇過?”

甲初一臉的不敢置信。

他雖蒙著臉,王府中人也很少看到他的真面目,但小侯爺絕對能夠一眼認出他來。

再加上他騎的馬還佩戴著晉王府的徽紋,小侯爺武功不太好,可能認不出來,但他身邊那些護衛,耳聰目明,絕對不會認不出他來。

“華大師,你確定我和小侯爺真的見過?”

“不敢說確定,但七八成的把握還是有的。”

華易掐算一番後,扭頭看向西北方向。

“根據你測的兩個字的屬性,以及安侯走背運的方位來看,他應當就在來安縣附近,你去找找看,若找不到,我還是那句話,這兩卦算是送你的。”

說得如此自信,由得不甲初不相信。

再結合著方才華易說過的話,甲初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

他虎視眈眈地看向寧無恙,殺氣外放,沉聲質問道:“小侯爺是否已在來安縣遭遇不測?”

“很有可能。”

華易沒必要隱瞞這一點。

別人來找他算卦占卜的目的,就是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若他說的都是廢話,那和走街串巷的騙子神棍也沒有什麼區別,又豈會成為陛下信任的欽天監司監呢?

“蘇大人,來安縣最近發生過什麼大事?”

甲初問的是蘇瑞,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方才提起來安縣的寧無恙,絲毫沒有轉移的打算。

寧無恙皮糙肉厚還抗揍,對於有形的打擊與無形的壓力,都很耐扛。

習慣了甲初不時釋放的殺手,他此時淡定了許多。

東窗事發,周安的死已被華易說穿。

接下來便是拼運氣的時候了。

是晉王府先得知周安的死訊在老皇帝面前大做文章,想把髒水潑到他與周靜嫻的身上,藉機扳倒剛冊封的嫻郡主,打擊康王派。

還是老皇帝先知道來安縣劫殺一案,給那些殺手們尤其是給幕後黑手定罪。

寧無恙也沒問蘇瑞,來安縣的案子處置的怎樣了。

他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事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內,那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蘇瑞沉默了片刻,看了眼根本不接話茬的親歷者寧無恙,只能按照江宴呈報上來的公文內容,把那晚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是本官自從擔任江南道刺史五年以來,第一次遇到如此惡劣的突襲案件,他們膽敢搶劫官差押運的車隊,還想將菸草種子付之一炬,損害我大興的國運,其心可誅,本官在收到公文的時候,便讓江宴全權調查此案,昨日,江宴便送來公文,說並未查清幕後黑手的身份,今日遊街示眾後,結案。”

遊街示眾。

聽到這個重點詞語的華易,眼神閃爍了一下。

聯絡寧無恙說過受傷時的情形,以及蘇瑞所講述當晚的事情,他心裡有了一個大概的估測。

可就像蘇瑞所講那樣,“劫匪”意圖不軌,做出有損大興國體的事,哪怕華易懷疑那個幕後黑手正好對應甲初所測的“周”字,極可能就是甲初要找的人。

在沒有證據的時候,他也不敢往皇室子弟身上抹黑。

周安可是當今陛下最寵愛的孫子,這孫子卻因為個人恩怨或是與周靜嫻之間爭寵,棄大興利益於不顧,最後因為心胸狹窄還想拉著有功之人寧無恙一起葬身火海。

華易此時都後悔了。

他就不應該為了與晉王府劃清界限卜算這兩卦。

“多說無益,窮兇極惡的殺手如何與安侯沒有關係,小夥子,你還是抓緊時間去來安縣找人吧。”

華易開始趕人了。

測字測了這麼久,外面天都黑了,來之前寧無恙可是交代廚房,天黑之前回家吃飯。

再不回家,估摸著莊子上該派人來催問了。

華易還想著早點下山,吃飽喝足早點睡下後,明日早起去尋找青蒿。

周安已死是事實,若真與案件有關聯,死了也是白死,晉王絕對不可能會承認周安便是害得菸草種子有損的,殺手團伙的幕後黑手。

皇室子弟的性命確實極其珍貴。

但人死如燈滅。

晉王是懂得取捨之人,斷然不會為了一個死去的孩子,承認晉王府幹出了有損大興國運的蠢事。

甲初見華易一副完成任務後,開始打發他走的敷衍模樣,輕哼一聲,拔出腰間的長劍,劍指寧無恙。

早在寧無恙的暗示下,心理與身體有了雙重準備的華易瞬間攔在了寧無恙的面前。

而蘇舟在蘇瑞的示意之下,也快速衝到了寧無恙的前面,拔出腰間佩刀,刀尖對準了甲初。

蘇瑞不滿的大喝一聲:“你雖是晉王府護衛,但也不能在本官面前隨意舞刀弄劍,放下!”

“蘇大人,並非我不給你這個面子,而是王爺的命令便是帶小侯爺回京,若小侯爺遭遇不測,我便要依照小侯爺的遺願,將寧無恙帶回京城,交給王爺處置。”

根據甲初判斷,小侯爺一定是死了。

既是如此,他完不成王爺接回小侯爺的命令,那便只能把寧無恙帶回去,免得再跑第二次,或是打草驚蛇,讓害死小侯爺的人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