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東林懷揣著滿腹不解,拎著兩桶酒上了四層樓。

當寧無恙還在猶豫,要不要再跟著唱第四遍時,眼角餘光看到上樓的鄭東林,正好奇的朝著四周張望。

他同樣朝著四周張望一眼,見大家的注意力沒有集中到自己身上,許多人甚至閉眼跟唱,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依舊死死盯著自己的幾個人身上,嘴角微揚。

盯著唄。

我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滅了你們。

“沈小姐,季小姐,酒來了,我先去安排一下,煩請你們再多彈幾遍,讓他們唱盡興。”

《將進酒》這首詩字不多。

但好的詩與曲,不是靠字數取勝,也能營造出讓人單曲迴圈一整天的效果。

沈幼初與季謹的曲子雖平和,但同樣基於此,才更能讓人百聽不厭。

沈幼初與季謹聽到他的話,紛紛點頭示意可以繼續。

她們也被眼前這一幕大合唱帶動了情緒,身處其中無法自拔,自然想與大家同樂。

趁著大家不注意但細作們注意,寧無恙貓著腰走到鄭東林的面前。

“寧先生,我……”

“背過身來說話。”

寧無恙生怕細作之中有會讀唇語之人,特意正對著窗簾處,背對著樓梯口。

鄭東林看到他的這個舉動,反應過來後,心中一凜。

可能是由於百川會步入正軌,他適應了普通掌事的身份,竟忘記了寧先生此次是與那狡猾的細作較量,抱有輕視之心可能會在交鋒中喪命!

好在寧先生見多識廣,這才不至於因此失誤。

“寧先生,我聽江洋護衛說了,已安排了近百人在瀟湘館附近,隨時等候先生的調遣。”

“好,你告訴他們,這次行動有很大的危險,但同樣不是讓他們白乾活,追回來的銀子,那些受害人們在拿到銀錢後,定會掏出一定份額用作酬勞。”

金陵商人都會做人。

追回銀子除了挽回損失以外,更重要的還是挽回被騙的顏面,自然不會吝嗇酬勞。

而百川會的人向來是領酬勞辦事的,他總不能白用百川會的人去冒著生命危險做事,還不給點利益激勵人心。

“除倭一事,人人有責,就算沒有報酬,今日跟我來的兄弟們也會盡全力除倭!”

面對鄭東林的表態,寧無恙豎起大拇指讚歎一聲。

“好!”

“只是這兩桶酒太少了,還不夠這四層樓的客人們喝的,你再回去多叫幾個人多拿幾桶酒來,我在這裡等著,來的時候走後門,動作輕些,免得打擾到客人們的雅興。”

寧無恙這番話說得聲音不大不小,沒有任何隱瞞之意。

已經站到三樓樓梯處的兩國細作,仔細地盯著寧無恙的一舉一動,見他舉止有異,還以為是有大事發生。

可當看到寧無恙走到“寧家小廝”面前,接過酒桶,開啟蓋子嗅了嗅,雖聽不清二人簡單的交談了幾句話,但看到寧無恙的動作,再聽其結尾的安排,便知寧無恙只是去拿酒的。

之所以動作看上去小心翼翼,像做賊似的,不過是怕打擾了大家的合唱而已,本來想去彙報的心思又消除了。

轉而,繼續跟著大家的合唱唱了起來。

撇開國度立場不同,在場的北狄人與倭國人都覺得,這首《將進酒》確實值得廣泛傳誦。

特別是北狄人,在這次大合唱中,再次感受到了寧無恙對於大興文壇的影響力,知道他們的努力雖然有可能白費,但還是要繼續下去。

否則,很有可能西域聯盟籌備多年的努力,便毀在寧無恙的手裡!

通向後廚的樓梯口,寧無恙目送著鄭東林空手離開後,將兩桶酒交到秋娘手裡,讓她給每層樓分發下去。

“拿這些酒討個彩頭,誰能當眾作一首以酒為題的詩,便能得一大碗,秋娘你覺得怎樣?”

“寧詩仙做主就好。”

秋娘對於寧無恙的安排,那是主打一個心悅誠服。

但她也敏銳的感知到,鄭東林並非寧家小廝。

好在寧無恙今晚無論做什麼事,都不是衝著瀟湘館來的,相反還在維護瀟湘館,給她拉生意抬舉惜柔姑娘的名聲,她自然十分的配合。

吩咐完秋娘,寧無恙休息了片刻,等到大家的單曲迴圈唱到第十遍,聲音微弱,嗓子應該快乾之際,他站在了四層樓表演的高臺前,舉起雙手示意大家停下。

並將已經從寧府拎來兩桶酒,並設立彩頭的事,公之於眾。

“諸位,寧家酒水也有限,大家想喝只能各憑本事,喝不到的也不慌,作不上詩來,寫個絕對或是當眾表演一下不外傳的武技讓大家開開眼,都可以喝這酒,我已派小廝們去取,實在不夠,我便去酒坊買,一定管夠。”

有條件的管夠,更能激起大家爭奪的慾望。

一時間,各層樓的學子以及客人們,紛紛前往秋娘佈置放酒的桌前,各顯本領。

寧無恙趁著這個空檔,來到寧無礙與惜柔的面前。

“三哥,惜柔姑娘,你們配合的怎麼樣了,這首新詩有把握將它傳唱出來嗎?”

寧無礙與惜柔姑娘對視一眼。

還是惜柔姑娘率先點了點頭後,寧無礙這才附和著點了點頭。

並且二人的神情,都有些迫不及待。

“五弟,要等到他們作完詩我們再彈唱嗎?”

“那樣的話,你們可能等到猴年馬月都開不了口,直接唱就行,大家一遍聽不清,你們慢慢的多唱幾遍不就聽得清了嗎?”

反正三哥與惜柔姑娘都不像在場許多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純書生一樣,唱個十來遍便後繼無力。

按照兩人的體力,唱一晚上都沒關係。

得到寧無恙的答覆,寧無礙與惜柔對視了一眼後,他比劃著高臺的方向。

“惜柔姑娘,請。”

此時的惜柔才發覺,寧無礙並非一根不解風情,只顧擦刀的木頭,只是滿心滿眼都是他五弟罷了。

不過想到寧詩仙所寫的新詩,她眼中閃動著亮光。

若她有這樣的兄弟,她也會捨命相護,視為重中之重,她能理解寧無礙的想法。

“寧三公子請。”

古箏與笛聲在二人來到高臺時,戛然而止。

各樓層的賓客們聞聲,先是愣了一愣,館內有一瞬間的寂靜。

大家猜到可能是要奏唱新詩,可剛才他們單曲了十遍的《將進酒》,哪怕此時還記得寧詩仙所說的“信陵君竊符救趙”的典故,依舊覺得新詩應該比不過《將進酒》更適合佐酒了。

於是大家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爭搶平安酒上面。

直到。

悠揚且厚重的腰鼓聲傳出,緊跟著響起寧無礙壓低的聲腔。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