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

還能說明什麼。

說明他的反應都在笛卡那多的預料之中,他與阿毛的對話,都被人預演過,他是在被人牽著鼻子走!

後知後覺的晉王剛想發火,看了一眼嶄露頭角的周鈺,心情十分複雜。

以前他竟不知道這個兒子如此聰慧,既然能夠一眼看穿別人的意圖。

安兒也不差,只是安兒說話並不會這麼直接,也不會懷疑他根本沒有看到這些事情來。

這說明,在周鈺的心裡,他這個父王並不具備足夠不讓其懷疑的威嚴。

“鈺兒,北狄人的想法我早就明白,他們是想借機賣我一個人情,好換取以後對北狄所做諸事的支援,所以你看上去是那個阿毛在掌握主動權,可實際上,若成此事必須有父王的人暗中相助,主動權還在我的手裡。”

這番挽尊的話,周鈺本來不信。

可既然父王特意說了,他還是雙眼綻放著異樣的亮光,激動地直點頭。

“父王英明,這樣還能讓那北狄人輕視我們,覺得一切盡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但只要我們掌握了關鍵的人或事,他們也只是一個幫手罷了,以後幫不幫他們,也是我們說了算。”

對對對!

就是這樣!

晉王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保護,看著周鈺也順眼了許多。

他再次把剛才的信拿過來,開始告訴周鈺,關於阿毛主子的事,讓周鈺知道,他們的盟友到底是何來路。

周鈺一邊聽著,一邊卻還在思考著阿毛話裡的不對勁之處。

也不知道父王有沒有明白。

按照北狄人的說法,其實岸填太郎不到最後一步,是不會對晉王派的人出手的,就算有所動作,也只會請求父王他們幫忙,怎麼可能明知自己身處險境,還會去挑釁更加可怕的朋友讓他們變成敵人?

只是此事的最終結果,確實有助於晉王府增強實力,周鈺不管父王明不明白這其間的深意,他只管裝作不知道。

但是。

北狄人是何用意,就值得深思了。

他得讓自己的手下去查探查探北狄私下裡的動作,可別讓父王受到了北狄人的矇騙。

……

東夷館。

岸填太郎聞到早飯裡一股異樣的味道,胃裡泛起一股熟悉的酸味,險些吐了出來。

他忍著飢腸轆轆,讓人把肉包子還有米粥小菜,全部倒在了外面的泔水桶裡,關上門,氣得一腳踹倒了桌子。

“這些該死的大興人,情願冒著被大興皇帝發現的風險來暗害我,也不願意派人來救我,在朝堂上替我美言幾句,但凡他們有心,我早就被解救出去了!”

看來黃翰林的事,還沒引起這些人的警覺,只當他會挑起事端,不知道他真正的殺招,是送禮送賄的證據與一份名單。

那份名單上寫的可不只是經過他手送出去的禮物。

還有以前倭國的使者送出去的。

二十年前京安城的一些新起之秀,可是有許多人接受過倭國使者的禮物,如今發達了,成了高官有了厚祿,卻連舉手之勞都不願意幫。

那就別怪他不客氣!

“再挑幾個去通知他們,等到把事情鬧大,相信也會有人意識到這些人的重要性。”

對了。

晉王派的那些人先不能動。

等外面送信的人來了,他讓送信的人給晉王傳個信。

只要晉王願意把他從這裡救出去,就把晉王派那些人收禮的證據送過去,既能讓晉王更好的掌握手下,還能賣那些手下一個人情。

相信日漸式微被康王壓過一頭的晉王,一定不會拒絕他的這個提議。

若是晉王不同意,他便把那一部分名單當作條件,與康王談一談合作。

哪怕康王對倭國的態度不好,可有天大的利益擺在面前,定然不會拒絕。

至於舉報晉王來換取康王的幫助,岸填太郎可是不敢想的。

想要魚死網破,他也只能挑那些小網。

像晉王府這樣的大網,他一頭撞上去只會變成一攤血水,強龍還不壓地頭蛇,更何況他也不是什麼強龍,要是一開始便打算要挾晉王,他還用得著拿黃翰林做引子?

直接給晉王送信讓晉王救他出去就行了。

但根據晉王的實力來看,可能他的信剛送到晉王府,他就已經慘死在東夷館裡了。

“身在他國異鄉,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誰可以得罪誰不可以得罪死,是必須瞭解清楚的。”

岸填太郎想到這些,只覺得心累。

等到安全脫離東夷館,他想調任南下去接應日後登陸大興的軍隊,不再當這個狗屁使者。

“再給他們一日的時間,讓他們考慮清楚。”

岸填太郎說著,讓手下去廚房自己親手做一些簡單的小食拿來吃。

手下以前何曾做過這種雜事,如今倒也勉強能夠對付過去。

只是當他來到廚房,先將飯煮進鍋裡,開始切菜時,並沒有著急摘菜,而是藉助著擺在菜板上的菜葉,用菜刀在已經打磨得比別的菜板薄了一分的菜板上,刻下了十幾個名字。

這些都是他在岸填太郎的名單上看到的。

“岸填使者,我知道你一心為了倭國著想,可是北狄人答應提供大興沿海的軍事佈防圖,這可是能夠讓整個家族一飛沖天的機會,我不想再跟著你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苦日子,反正這些大興人被誰利用都是利用,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能讓我們安全的離開這裡,給倭國帶來更多的機會。”

手下一邊給自己暗示著此舉的正義性,一邊假裝切菜的同時,將刻完的菜板掛在了其他菜板下面做遮掩。

不一會兒。

一個東夷館裡的廚娘走了進來,在門口護衛的監視下,拎著一桶大棒骨,拿出一把剔骨刀,挑中了那塊刻有字的菜板。

她將菜板、大棒骨全部放進一個大木盆裡,潑了半盆水進去。

渾濁的血水中,廚娘把菜板摁進水盆裡,清洗大棒骨的同時摸索著上面的字跡,並記在心裡。

一切都在護衛的眼皮子底下進行。

但護衛只看了一眼渾濁的血水,便收回了目光。

廚娘一邊清洗著大棒骨,一邊不忘記與護衛寒暄,說著今日京城何處發生了怎樣的趣事。

話到最後,廚娘用沾著血水的手指,指著廚房外面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