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鈺對於洛河道那些附庸的態度,不是說他身上世子,有些飄飄然。

而是實在是瞧不上那些人貪圖小私小利的做派。

聽聞在洛河道屬於父王派的那些官員,都喜歡向上鑽營,以及私下斂財,但上交給父王的並不多。

不像當初江南道的那些附庸,喜歡穩紮穩打,喜歡靠著能力汲取財富。

偏偏洛河道鄰近關內道,加上父王受寵已久,熟識的京官職位變動或新入職的上榜門生,大多選擇這種鄰近京城的道府,回頭好升遷回京,所以洛河道的附庸人數,比江南道還要多。

拆開信,周鈺再次先看了一眼落款。

“平縣縣令黃南明傳來的信。”

一個不大不小的人物。

難怪這封信會送到他的手上來。

這是他第一次接觸洛河道方面的事務,這種不大不小的人物,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周鈺這麼想著,等看完信中正文內容以後,瞳孔猛地一縮,呼吸都亂了節奏。

父王糊塗!

大可以等到寧無恙進京後,再教唆幾個當地才子去打探寧無恙的虛實,本著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的想法,不服這位金陵詩仙的,京城才子裡多得是。

再加上遠來是客,客隨主便,到時候京城才子想挑戰,寧無恙為保名聲絕不可能會拒絕比試。

最多就是皇爺爺擔心這位金陵詩仙靈感枯竭,可能會在比試過幾場後加以遏制,但正因如此,寧無恙才要亮出真本事。

這件事做得太急了!

而且那黃南明只是洛河道下縣的一個小小縣令,聯合一個沽名釣譽的洛河道第一才子去挑戰,利用質疑名聲的方式去逼迫寧無恙出手。

後患無窮!

“世子,信上寫的事可有需要善後處理的地方?”

“無。”

周鈺揉了揉因為煩憂,而突突直跳的額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件事過了好幾道手了,就算執行者知道是父王指使的,依舊還有轉圜的餘地。

假如黃南明善後處理得好也就罷了,假如處置不好,被皇爺爺得知,做得越多錯得越多,如今能做的,就是提前與幕僚商量好,該找怎樣的理由,來應付皇爺爺的發難與詰問。

父王不能背這個黑鍋。

這倒是他表現的一個機會。

“信我看完了,告訴送信的別再輕舉妄動,讓寧無恙他們平安到京城。”

可別再整出什麼么蛾子,讓晉王府幫著擦屁股了。

送信的侍衛告退後,周鈺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底,看到周如青一臉同情的走回來,也沒仔細詢問母妃的情況。

“去告訴小廚房熬碗醒神湯來,再去請蘇先生來議事。”

“是。”

……

空地上。

十三個平縣衙役,像粽子一樣,被捆了個結結實實,聚成一堆湊到了篝火旁。

他們鼻青腫臉,個個帶傷,看上去十分狼狽,哪裡還有之前要進行搜查時,囂張跋扈的模樣。

但依舊還有少人,心裡抱著希望。

“你們膽敢對抗官差,等到縣令大人來了,一定讓你們全部下大牢!”

“下唄,平縣的大牢裝不下,還能去周邊的縣衙,也讓整個洛河道知道,你們平縣的衙役,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引起了眾怒,被人打了。”

穿著衙役制服,有官差這層身份。

尋常人確實不敢對他們動手。

可這次動用的莊石成與尚善是江湖中人,而包圍衙役們的,則是至少考中了秀才的學子或才子們。

江湖中人向來以武犯禁,而考中秀才見了官老爺都不必磕頭跪拜,寧無恙根本不擔心黃縣令來了會以此為威脅。

相反。

他巴不得黃縣令把所有涉事的人,連同他一起帶回平縣縣衙去,把事情鬧得更大,天下皆知才好。

正想著。

他們來時的路上有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寧無礙貼著地面聽了聽,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大家做好準備,來者約莫有四五十人左右,十來人騎行,剩餘的都是跑著來的,但腳步沉重,跑動間有撞擊聲,應該帶著武器。”

好傢伙。

寧無恙才知道,自家三哥還有聽聲辨物的本事。

四五十個人,確實不少。

他對著那些有些緊張的才子們說道:“手無寸鐵,沒有抵抗能力的往後站站,讓有能力的站在前面,大家想要維護公理正義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們只是路過平縣,目標是去京城參加比試,可不要因小失大。”

想要謀事,最怕的就是團隊之中有太過於熱血,從而衝動行事的人,把整個計劃的節奏帶崩。

對付平縣的地頭蛇,不可急功近利,還是得周旋一陣,直到靠山到來,才能借力剷除這顆毒瘤。

沒有助力,光憑一腔熱血,就算站在公理道義這一邊,也沒辦法像對付衙役一樣,對付黃縣令。

那可是朝廷命官。

只有更大的朝廷命官能夠管轄。

馬隊越來越近,捆綁在一起的衙役們掙扎著要站起來,被寧無恙一腳踹得重新跌坐回去。

儘管摔了個屁股墩,但他們臉上難掩激動之色。

“縣令大人來了,你們死定了!”

“膽敢毆打官差,一定要讓縣令大人治你們的罪!”

這群衙役嘴裡也只會叫器這些車軲轆話,聽得讓人心煩。

寧無恙對著莊石成使了個眼色。

“讓他們閉嘴。”

“好咧公子!”

莊石成掄起鐵錘就要往他們腦袋上砸。

嚇得衙役們響起一片哭爹喊娘求饒的聲音。

不等寧無恙阻止,卻見莊石成將鐵錘砸在他們的面前,砸出兩個坑來,然後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幾塊黑乎乎的抹布,根據每個人口型大小,撕成大小不一的布條塞到這些衙役的嘴裡。

嗯。

堵住了這些人們的嘴,接下來就好說話了。

正當寧無恙這麼想著,馬隊越離越近,待他看清為首之人身上穿著的官服時,“誒”了一聲。

“三哥,那好像不是縣令的官服吧?”

“這是從八品主簿官服。”

由於主簿的官服刺繡花紋與府衙吏書相差不大,寧無礙一眼便認了出來。

平縣主簿?

根據平縣的治下範圍,縣衙統共也就五十名衙役左右。

這裡綁了十來個,這名縣主簿大人帶了四五十口,那黃縣令呢?

單槍匹馬留在商縣找章知達的下落?

“想不到黃縣令還挺愛崗敬業。”

寧無恙自言自語地打趣了一聲,那名主簿大人已經勒馬停在了十丈開外。

離得這麼遠?

寧無恙當真看不出對方有任何著急的態度,倒像是閒庭散步一般,可越是這樣,說明對方越有底氣,他悄聲讓莊石成他們做好準備,不能讓這些後來的衙役,把這十幾人趁機劫走。

大不了就當成是江湖人士與官府之間的糾紛,他來斷後,直接讓莊石成他們把衙役也擄走。

反正這衙役們打都打了,事情也鬧大了,還計較什麼後果,幹就完了!

寧家眾人全部虎視眈眈地盯著徐主簿一行人。

面對突如其來的緊張形勢,四十來歲的徐主簿,龍行虎步走上前來,未語先笑。

“哈哈哈,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金陵詩仙寧先生了吧?久仰久仰,幸會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