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郊,城外的喬家礦山上。

管事喬來旺正滿目愁容地看著這五日的礦石產出記錄。

儘管京城的喬家大院被查封,但礦場並沒有封停。

可能因為擔心喬家出事,會導致以後賺不到錢,又恰逢深秋,馬上就該貓冬了,礦場上的礦工們,每天拼了命的多挖礦石,一副豁出命去的樣子,甚至叫上了家裡人來幫忙。

由於礦場是多勞多得,按斤兩算錢,導致這五日的礦產抵得上平時一個月的。

偏偏產出這麼高,平時要採買礦石的那些陶瓷窯廠,卻單方面中止了與礦廠的合作。

“如果是喬家正得勢的時候,誰敢單方面與皇家喬家解除合約,可現在喬家被罷免了皇商之職不說,連原本應該給喬家撐腰的晉王爺也離開了京城,去了洛河道,那些人落井下石,甚至想要逼著老爺,用一萬兩低價把礦場轉讓出去,簡直是喪盡天良!”

喬家雖在這次與西域的交易裡,陰溝裡翻了船,但平時也是正經做生意的人家。

以前喬來旺與那些陶瓷窯廠的老闆們來往,誰不高看他一眼。

但現在風頭一轉,那些平時稱兄道弟的人們卻痛踩喬家一腳,這讓他內心十分不忿,卻又無可奈何。

喬來旺正想著算完賬目睡下,明早去喬家大院詢問老爺,是應該暫時封停了礦洞,讓礦工各回各家去提前貓冬。

還是開採出來先堆積著,待到日後漲價。

剛躺下,負責看守礦工,以防礦工盜礦的手下護院衝了進來。

“管事的,不好了!礦工們說他們採了一個月的礦,要結算工錢,說不結工錢就把礦石給搬走,現在所有礦工都不下洞採礦了,聚集在一起正往這邊衝過來,讓管事的給他們一個說法。”

“讓我給他們一個說法?!”

喬來旺驚得騰地一下坐起來,聽到帳篷外面傳來的吵鬧聲,生怕再惹來附近巡邏的官兵,再進行一次盤剝,嚇得鞋也來不及穿,光著腳踩在地上小跑出去。

外面。

正如手下護院所講那般,上百個礦工舉著火把,將不太寬敞的平野照得錚亮。

火光在每個礦工臉上閃過,顯得十分猙獰,像是黑夜裡的惡鬼,嚇得喬來旺心裡直打突突。

“各位兄弟老少爺們們,大晚上的可不興這麼亂來,有什麼事咱們明早再說,我去找主家說行不行?”

喬來旺壓低聲音,陪著笑臉安撫著。

換作以前,遇到不聽話不懂事的礦工,他不拿起鞭子抽幾下都是好心。

可如今的情況,已不同往日。

老爺說過,從今往後,喬家的人要夾著尾巴過一段像狗一樣的日子,哪怕眼前這些礦工都是一些賣苦力的,也是能不得罪便不得罪,以免再生出其他事端,讓他們暗中盯著喬家,想著趁喬家沒落來咬一口肉的人們,有機可乘。

“不行!”

一個膀粗腰圓的壯漢信步上前,手裡掄著一把開山斧,直往喬來旺身上捅。

“喬家以前說過,採礦按工給錢,可每個月若是採不夠一定的份額,就推遲到下個月,這個規矩是喬家定下的,對不對?”

面對這個質問,喬來旺知道來者是何意思,可在開山斧的逼迫下,他也不能睜著眼說瞎話,只能飛快地點了點頭。

伸手推開了快要削到自己下巴的開山斧。

“既然採不夠份額,工錢要推遲,那我們提前採夠了這個月的份額,難道不應該馬上把工錢結清嗎?”

“還是你們喬家現在被朝廷抄家了沒有錢,付不起我們工錢?付不起也行,我們直接把我們採的礦拿起賣了換錢,大家說怎麼樣?”

此話一出,人群立即振奮起來,直呼“好好好”。

喬來旺便知道,這個領頭鬧事的,一定是被那些陶瓷窯廠收買了。

那些陶瓷窯廠一邊與喬家毀約,一邊想要暗中收購喬家的礦場,眼見一計不成,乾脆再生一計,先利用這些礦工把開採出來的礦石賤價倒賣給他們。

這樣一來的話,他們就更有時間接著跟喬家礦石耗下去了。

他正準備安撫這些礦工,卻聽到不遠處有人高喝一聲。

“那邊發生了何事?怎麼聚集了這麼多人?”

“好像是喬家礦場那裡,不會是喬家又出事了吧?”

喬來旺看到遠處有騎馬的官兵往這邊來了,說話的語氣裡難掩興奮,他咬了咬牙,當機立斷。

“大家今晚先散了,我這就去找老爺預支你們這個月的工錢,你們給我一天的時間,我要是辦不成這件事,我把腦袋摘下來給大家踢著玩!”

喬來旺一發狠,往前走了一步。

刀鋒將他的下巴蹭出了一條血線。

眼見鮮血飆飛出來,被收買的壯漢嚇得一個激靈,開山斧都掉到了地上,也不敢撿起來。

“滾!”

喬來旺卯足勁大吼一聲。

壯漢直接被嚇跑,而群龍無首之後,剩下的礦工也是一鬨而散。

等到官兵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幾個人在場。

“發生了何事?”

官兵們朝著稀稀拉拉的人群看去。

喬來旺也朝著剩下的幾個礦工,笑眯眯地看去。

“差大哥問你們話呢,你們怎麼回事?”

“我、我們……”

轟!

幾個礦工話還沒說完,突然不遠處的西南方向傳來一聲雷鳴。

緊跟著,那邊又閃過兩下閃電,嚇得僅剩下的幾個礦工,也抱著腦袋逃跑了。

喬來旺見狀,連忙從懷裡摸出一錠碎銀子,對著傻眼的官兵們賠笑道:“一點小事還驚動了差大哥白跑一趟,這些你們拿去吃夜宵。”

官兵們眼見除了眼前的碎銀子以外,沒有油水可撈,只能拿著夜宵錢離開。

走的時候還不忘抬頭看著遠處閃過的雷光,嘴裡嘀咕著。

“這都深秋了還打雷,今年天氣真是怪。”

“有啥怪的,村裡活得久的老人還說冬天看到過不少次雷暴呢。”

雷聲震動,由遠及近。

位於京城的人們逐漸聽得清晰,不少睡眠淺的從睡夢中驚醒。

而沒有睡的華易正咳嗽著,被雷聲驚得一口痰卡在喉嚨裡上不來,頓時雙眼圓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