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黑馬上的北狄人,果然是前往晉王府。

只是他並未停留在晉王府前門,而是自後院翻牆而入,將馬匹留在了外面。

舞鸞調查過兩位皇儲人選,知道晉王府守衛森嚴,平日裡每隔半個時辰,便有一隊人在牆外巡邏。

而這黑馬自主人離開後,便熟門熟路的站在牆下等候,可見來了多次。

“回去吧。”

明白了這一點,舞鸞生怕被人發現她追蹤的事,在街角買了兩盒脂粉,打道回府。

就在舞鸞走後不久,蹲在樹上,藉助牆頭遮擋身影的阿毛,突然探出頭來,若有所思地盯著二人離開的方向。

“添香樓的姑娘?這姿色堪當花魁,看樣貌好像還有西域人的血統,也不知是哪國的混血兒。”

這麼年輕貌美的姑娘,幸好不是跟著他一起來到這晉王府旁,而是來買脂粉的。

不然,今日是便是她們香消玉殞的日子。

直到舞鸞兩人拐過街角,又繞到街道另一端的衣服鋪子,買了新衣出來,重新走回添香樓。

站在樹冠中的阿毛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一個閃身,落入後院之中。

“汪汪汪!”

院中惡犬齜牙咧嘴的狂吠起來,驚動了專門負責馴養它的護衛。

阿毛出聲逗動了這條惡犬,直到護衛皺眉想要捂耳朵,他才惡趣味的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物拋給惡犬。

惡犬馬上變得乖順,哼哼唧唧地抱著阿毛拋給的玩具啃咬起來。

這條惡犬正是笛卡那多送給晉王府的看門狗,體型碩大如同小牛,發起狂來一個壯漢都拉不住,卻對從小馴養的玩具十分敏銳,視為主人賞賜。

所以笛卡那多將它交予晉王,專門識別得到信物的北狄人的來歷。

晉王府專門看狗的護衛,知道阿毛是何來歷後,伸出手去。

“你把這封信交給晉王爺,此事對晉王爺甚至整個晉王府都很重要,不可怠慢。”

“是否重要,王爺自有定論,你且在此等候,不要胡亂走動,否則若是我回來見不到你,你可就別想離開王府一步了!”

晉王府的人,哪怕是一個看狗的護衛,也不是誰都能夠指使得動的。

阿毛看著對方不緊不慢的離開,他也不著急,悠閒地抱臂以待,不時地逗弄一下惡犬。

反正他也沒說謊,等到晉王爺看到他的信,那個護衛就會明白年輕人多走幾步路,對身體沒有壞處。

書房裡。

晉王正在與周鈺核對上個月的賬目。

核對之前,晉王已經有了心理預算,可核對完後,看到賬目上的赤字,他還是忍不住將手裡的毛筆重重地摔在桌上。

啪㗳!

一大團墨跡在紙上暈染開來,還有些許墨汁濺到了對面周鈺的身上。

換作是周安的話,此時定會起身,關切的噓寒問暖。

但周鈺與周安不一樣,比起口頭上的關心,他還是先堅持著完成自己手上的事務,核算清楚最終的結果,將賬目抄錄在紙上,遞交到了還在生悶氣的晉王面前。

“父王,上個月所有的店鋪加田產還有封地的收益與支出,共欠三萬五千八百兩銀子。”

三萬五千八百兩!

晉王聽到這個數額比他剛才單獨算的那一本還翻了倍,更是怒不可遏,抄起硯臺朝門外摔去。

啪!

趕來的看狗護衛,正好被潑了一盆的墨。

幸好他眼疾手快把信扔到了一邊,才避免了手裡的信被墨汁染黑,無法閱讀。

“王爺恕罪!”

剛才在阿毛面前還趾高氣昂下達命令的看狗護衛,二話不說跪倒在地,低頭求饒。

他知道這硯臺不是衝著自己來的,可晉王此時心情不好,不抓緊認錯的話,很可能以後就別想再在王府當差了。

除了甲初以外,剩下的那些護衛們更是跪倒了一片,直呼恕罪。

周鈺看到這一幕,眉頭微蹙。

他知道這是父王御下的手段,可這種手段他實在不敢恭維,因為無論是自己做錯還是他人做錯,聽多了這種自請責罰的話以後,只會將過錯都歸咎於他人,而不反思。

可晉王府還輪不到他周鈺這個新任世子說了算。

周鈺只能出聲平息晉王的怒火:“父王,不如我們先商議其他的事項?”

他不擅長像周安一樣說討巧的話,只能採取轉移注意力的手段,剩下的事再慢慢自行處理。

晉王本來看那些爛賬看得疼頭,特別是府內的開支。

以前這些賬目都由王妃來打理,他只知道王妃經常用孃家的店鋪營收,來補貼王府,可自從周安死後,王妃一病不起,府裡有許多人想接手這些賬目,他想著做個梳理再說。

沒想到這一梳理,才發現自己養的這些女人,居然如此敗家。

更讓他感到惱怒的是,這些賬目還是在周鈺面前一起檢視的,丟臉都丟到兒子這裡了,他豈能不怒?

這時有了臺階,晉王順著便下,指著掉落在地上的信封,詢問跪在地上的看狗護衛。

“這是何人送來的?”

看狗護衛連忙回道:“後院借狗的狗主人送來的。”

至於事態緊急的話,看狗護衛也沒有提。

笛卡那多?

晉王想到比試的事已是鐵板釘釘,寧無恙那邊也是在如預期般進展,按照笛卡那多謹慎的性格,不會閒著沒事,在父皇疑心各國使者的時候,特意派人前來送信。

可他又實在想不起有何要事與北狄人聯絡,親自撿起信封,不急不慢的拆開一看,頓時目光一凝,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送信的人呢?快把他叫過來!”

晉王沒忍住又給跪在地上的看狗護衛來了一腳。

“這麼重要的事你還慢慢的走過來,以後狗主人再來送信,你給本王用跑的!”

氣死他了!

自從周安死後,身邊就沒一件事順心。

內憂外患,簡直是內憂外患!

晉王這一腳用了十足的力氣,看狗護衛被踹得險些閉過氣去,卻不敢聲張,捂著胸口連忙返回去請送信的人。

周鈺看到父王再次動怒,甚至怒氣比方才更盛,好奇地走上前來,擔憂的問道:“父王,這信上寫了何事,竟惹得你如此生氣?”

他知道父王一直與國外的勢力有聯絡,也知道後院拴著的那條大狗來自於北狄人送的禮物。

同時,前幾日不小心失足落水的雙胞胎姐妹,好像還是倭國使者送來的。

不出意外的話,這封信便是這兩國中的一股勢力送來的。

但父王一直沒讓他參與過這些事……

周鈺正這麼想著,那封他望眼欲穿的信,已經塞到了他的手裡。

“你看看,看完想想有何應對之策。”

“這些該死的倭國人,就知道他們生性歹毒,沒安什麼好心,可本王真沒想到,他們居然想騎到本王的頭上拉屎,真是痴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