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上四樓只是來送貨,不是和葉昌隆這種人一起來參加聚賢集會的,詞帖和對聯留在瀟湘館,大家隨時、隨地、隨便看!”

寧無恙的貨送到了。

四樓他也上來了。

今日聚賢集會上的詩詞,必定能夠傳遍大興,增強名聲用來自保的目的也達到了。

不同於上次湖心小島,賣完十首詩,攪混半天水便抽身走人,除了一百兩銀子,不帶走一片雲彩。

這一回,寧無恙直接讓這場聚賢集會淪為了一場笑話。

“寧先生,你要走了嗎?”周靜嫻湊熱鬧不嫌事大,唇角不斷地往上揚起,看向這場集會的主辦人周安。

周安想要刀人的眼神,藏都不打算藏了。

他沒想到,寧無恙居然如此記仇,還如此大膽,竟要砸他的場子!

“不走的話,再上來一個連字都寫不清楚的葉大才子,我是如芒在背、如坐針氈、如鯁在喉,我擔心到時候忍不住挑戰對方,又擔心贏了被人說欺負人。”

寧無恙撕破臉皮後,別說給葉昌隆留面子,連條底褲他都不打算留。

葉昌隆被這波冷嘲熱諷氣得跳腳,想要出聲反駁。

周安一個眼神掃過來,葉昌隆想到自己靠著作弊上三樓的事,為了避免事情鬧大,寧無恙真的挑戰他,只怕把滿腔的怒氣嚥了下去。

“寧先生要走,我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看別人表演作弊嗎?”

“反正我是不敢去登樓和寧先生比試,我沒寧先生那麼多的才華,更沒葉昌隆那麼厚的臉皮。”

“早知道聚集賢會不是聚齊賢才,是在藏汙納垢,我還不如在家睡大覺呢。”

“王兄你在家睡覺,能夠親眼見證詩仙的新詩新詞問世嗎?這一趟可沒白來,等到明日我們再相約來抄錄詞帖。”

大堂的學子們互相約定著,三五成群往外走去。

站在二層樓裡的學子們,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最終想到寧無恙剛才說要挑戰的話,還是不住地搖頭自我否定後,朝樓下走去。

守在樓梯口的護衛,只被要求嚴加阻攔欲衝上樓的學子,哪裡想過,會有好不容易答對題目的學子們,成群結隊往下走的情況。

他抬頭朝著四樓望去,眼見小侯爺像是看不見似的,急得出聲大喊:“小侯爺,要不要攔下他們?”

身為周安的護衛,自然清楚為了舉辦這場聚賢集會,與周靜賢那日參加的才子大會打擂臺,花費了多少人力和財力。

光是包下瀟湘館七日,為了此次集會造勢,便花了上萬兩。

更別提今日的護衛還有許多重金求購來的題目。

如今才不過半日,集會便散了,傳揚出去,只怕會淪為天下笑柄。

周安自然知道,放走這些學子們的下場是什麼。

可他根本沒有不放人的權利。

文人的口誅筆伐,他在方才就已從寧無恙的詩裡領教過了,若他膽敢阻擋學子們下樓,恐怕用不了幾日,皇爺爺與父王耳中,便會聽到他不重視文人才子的流言蜚語。

他是受父王疼愛,甚至是一位有品級的侯爺不假,可若給父王拖後腿,這輩子也僅僅只能是一個有品級的侯爺罷了。

嘩啦!

周安踢倒了地上放著的箱子,瓷瓶碎裂,裡面的香水四溢,那股前所未聞過的芳香,讓他更加氣憤難當。

“讓他們走!”

周安的暴喝聲在環形的瀟湘館內不斷迴盪。

學子們加快了腳步,匆匆往外走。

只剩下葉昌隆提前安排在場中的那幾個學子,愣在當場,不知是去是留。

“寧先生,我先去香水鋪子等你,我家姐妹多,我想多買一些香水,送去京安城。”成易臨出門前,沒忘記回覆寧無恙剛才的邀請。

寧無恙也無法分辨,成易這是真的惦記香水,還是往有些人身上火上澆油。

他有些憐憫地看了一眼被遷怒的香水,同時有些可惜,這一腳沒能踢在葉昌隆的身上。

算了。

反正遲早有機會親自動手的。

寧無恙直到差不多人去樓空了,不再充當守樓員,“安小侯爺,告辭。”

“寧先生慢走,小心腳底打滑崴了腳。”周安皮笑肉不笑的威脅著。

寧無恙可不是嚇大的。

他也不是莽夫。

今日光明正大的在人前得罪周安,總好過虛與委蛇,讓周安在背地裡找他麻煩。

周靜嫻也聽出周安的威脅,冷聲警告:“堂兄,皇爺爺經常教導我們,要禮賢下士。若因今日寧先生所作的詩或所說的話得罪了你,我替他向你賠個不是,可你若是記恨打壓他,便是有失皇家威儀。”

“靜嫻妹妹,用不著你提醒。”周安若是想對寧無恙動手,如今便能找個藉口,直接讓葉通判將人下獄。

既然矛盾擺在表面上,他自然不會落人口舌。

若寧無恙這段時間發生意外,不論是不是他周安做的,都會被人懷疑。

親自動手只會髒了他的手,汙了他的名,想要借刀殺人……周安看向走上樓梯的葉通判,輕笑一聲,湊到周靜嫻耳邊,低聲道:“靜嫻妹妹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我見沈小姐對寧無恙是勢在必得,沈家,你父王可招攬不起。”

本來還因為聚賢集會被寧無恙攪黃而開心的周靜嫻,朝著圍在寧無恙身邊關懷備至、噓寒問暖的沈幼初看去,眼神裡透著無奈與心酸。

她看得出來,寧無恙是一個至情至義的人。

若是她利用方才的人情,拉攏他加入父王的陣營,他一定會考慮。

可這樣一來的話,沈家為了不參與到皇儲之爭中來,一定會避嫌。

到時候,幼初便會陷入兩難之境。

“靜嫻,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寧公子和徐先生他們下樓了。”沈幼初與寧無恙說完話,小跑過來挽住周靜嫻的胳膊。

看到周靜嫻神色有異,氣鼓鼓地剜了周安一眼:“周安,這裡是金陵,你最好收斂一些,若是讓我知道你再敢坑害寧公子,小心我去找你父王告狀!”

沈幼初根本不等周安回覆,拽著周靜嫻匆匆追上寧無恙一行。

周安直到寧無恙一行人全部離開瀟湘館,臉上的假笑終於維持不住,一腳踢向朝著膝行而來的葉昌隆。

撲嗵!

葉昌隆根本沒敢躲,結結實實捱了一腳,捂著胸口直咳嗽,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嘴裡還在不停地求饒:“侯爺饒命!侯爺饒命!”

“饒命?本侯要了你的狗命,就能讓走掉的學子全部返回來?”

葉昌隆聽到這話,不光嘴裡在喊,手腳也沒閒著,趴在地上不停地磕起頭來,沒有半點含糊,沒幾下,額頭就青了一大片。

站在他旁邊的柳晴芳,第一次看到葉昌隆如此卑微的模樣,腦中不由閃過方才面對著安小侯爺時,依舊挺拔如松般不卑不亢的寧無恙。

她從未有此時這般悔不當初,更從未有此時這般嫉恨。

周安看到葉昌隆謙卑的姿態,又見葉通判一步一挪地上了樓,想到葉家的貢獻,還有葉家往後能做的事,他親手把葉昌隆扶了起來:“本侯的人本侯沒護住,與你沒有關係。”

“小侯爺……”葉昌隆受寵若驚,喜極而泣。

然而,還沒等葉昌隆的眼淚掉下來,便聽周安下達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