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府。

沈幼初紅著兩隻眼,看著工部的匠師們,把她院子裡的窗戶,按照她設計的花樣,換上了琉璃窗。

光線一下子明亮了許多。

可她的臉上依舊像是蒙上了一層陰霾似的,根本提不起精神。

“唉!”

沈幼初長長地嘆了口氣。

站在窗前往嘴裡塞花生吃的梅香,看到滿窗或粉或紅的桃花,透過琉璃窗上的花紋,晃在小姐的臉上,小姐看到最愛的桃花飄搖景象,還是一臉睹物思人的模樣,哪裡不明白。

“小姐又在想寧公子了嗎?”

沈幼初沒有回答。

過了許久,直到匠師們輕著腳步離開,去往下一個院子,她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唉!”

梅香這回是連花生也不敢吃了,趕忙坐到沈幼初的旁邊,壓低聲音說道:“小姐你別擔心,外面都在傳,嫻郡主親自在盯著寧公子養傷的事,如果寧公子有任何意外的情況,嫻郡主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梅香的本意,是想安慰沈幼初。

但旁邊的菊香聽到這話,看到小姐神色更加鬱悶,覺得梅香還是閉嘴吃花生更好。

嫻郡主和寧公子差不多的脾氣,都是愛報喜不報憂的。

這三日,雖然每日都會派人來告訴寧公子的傷勢如何了,但每次都撿著好聽的說。

比如寧公子多吃了一碗飯,多睡了兩個時辰,精神比開始好了。

但自家小姐是親自看著寧公子一身是血從倒塌的重物裡被救出來的,這種重傷,唯一檢驗是否轉好的跡象,只有一條。

能不能自由活動。

嫻郡主越是就近守著,反倒更讓人擔心。

至於外面傳的那些流言蜚語,說寧先生要當嫻郡主的郡馬,還是陛下默許的,這才如此照拂,小姐應該沒往心裡去。

“小姐,嫻郡主睡在寧公子的外間榻上,就算真的發生一些意外,有嫻郡主在,還有太醫院的兩位太醫輪流值守,也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我知道呀,我每天給他早中晚給他算三卦,晚上睡覺前還會研究他換的藥方,知道他的傷勢在好轉。”

什麼?

這回倒是菊香看不懂小姐的心思了。

小姐居然不是擔心寧公子的傷勢,那小姐這般笑容滿面不說,雞叫醒來就沒睡著,失眠半夜是為了什麼?

難道真的是為了外面的流言?

“菊香,你說孃親和爹爹要是因為外面的流言,誤會了寧公子是一個輕浮的人可怎麼辦呀?”

“……”

菊香覺得老爺與夫人,還不至於分辨不清楚寧公子是何人。

雖說流言猛如虎,三人口鑠金。

但老爺和夫人應當知道,此時寧公子養傷之事最重要。

如果不是嫻郡主親自守著,只怕當日那些西域人,就要闖進嫻郡主府去鬧事。

沈幼初也明白這些道理,但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擔心。

“菊香,就算是孃親和爹爹相信寧公子,可那個老皇帝總想將靜嫻和寧公子捆綁在一起似的,而且我讓你查的流言源頭,你也沒查出來,在這京城之中,若說沈家還查不到的訊息源頭,只有一處。”

那便是早已讓當今陛下,打造成一片鐵桶的皇宮。

流言如果是從皇宮裡傳出來的,自然是無從查起。

但當今陛下,還不至於用這麼卑劣的手段,來逼著小姐在嫻郡主與寧公子之間做出選擇才對。

“小姐是擔心嫻郡主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是呀,寧公子是我心儀的人,靜嫻是我的摯友,他們兩個清不清白,我能不清楚嗎?怕就怕那些故意挑事的。”

沈幼初想到假如真是老皇帝想從中作梗,破壞她的姻緣,一氣之下,氣了一下。

不行。

哪怕她擔著善妒的名聲,也得提醒一下靜嫻,注意一下與寧公子之間的距離。

“梅香,快拿紙筆來,我要給靜嫻寫封信。”

梅香見小姐終於提起了精神,儘管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但至少受罪的不是小姐,而是被吃的人。

她趕緊把花生扔進嘴裡,拿來紙筆鋪排在桌子上。

看到琉璃窗透過來的桃花落在白紙上,沈幼初心情敞亮了許多。

才寫下“靜嫻親啟”四個字。

外面響起護院的通傳。

“小姐,嫻郡主府來人了。”

呀?

今日不是差人送來了訊息,怎麼才過去了不到一個時辰,又來了?

不會是寧公子好了吧?

“快請進來。”

沈幼初披上外衣,鞋也沒穿好,用長裙一蓋便急匆匆地走到門口。

看到來人是江殊,她知道一定是有大事要傳達,趕緊摒退護院。

“沈小姐,這是郡主的信,收好。”

江殊把信交到沈幼初的手裡,便垂手立在門外。

沈幼初見狀,便知道這是等著回信,趕緊回房拆開了信封。

當看到裡面的內容時,掩嘴直笑:“菊香,你快看,靜嫻和我心有靈犀呢。”

信上也寫了最近的謠言,並說明了現實的情況。

而讓沈幼初最開心的,並不是周靜嫻敘述的事實,而是最後寫的寧公子的現狀。

“寧公子已經能自己坐起來了,還能下地走兩步了,靜嫻說再換一次藥湯喝,可以去見寧公子了。”

太好了!

寧公子果然是吉人自有天象。

沈幼初拿著這封信,如獲至寶般,又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

直到每句話都爛熟於心,眼角餘光瞥到江殊還在外面等著回信,立即就著剛才的紙筆,寫了回信。

既然寧公子好了,靜嫻應該會搬到別的房間去住。

她知道靜嫻因為自小經歷,對男女之事不上心,也不必刻意提醒。

乾脆提醒寧公子一聲,讓他好好養傷,不要太著急。

“我知道寧公子一定很想見我,但他可以先忍耐一下。”

沈幼初一臉犯花痴的笑著。

看得梅香嘴裡的花生嚼著都不香了。

菊香更是在旁邊提醒自家小姐:“小姐,你得矜持一些,別讓老爺和夫人以為你是著了魔,不知情的,還以為寧公子給你下了迷魂藥了呢。”

名門望族最忌諱的可是感情用事。

特別是被老爺與夫人捧在手心裡的小姐,一旦展現出被寧公子拿捏得死死的,只怕老爺與夫人,會擔心小姐因此而受人掣肘。

“知道啦,我這就給寧公子寫封信,讓他別閒著,多學習一下師父留下來的手札,做一個守禮進取的好姑娘,總行了吧?”

沈幼初扮了個鬼臉,依舊笑得如春花般燦爛。

只要知道寧公子的傷勢是真的在好轉,被孃親和爹爹責罵也沒關係。

至於矜持……有句老話說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她做那個主動的人,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