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雨夜中誰在前進

李澤林揉了揉眉心，說道：“我想，你也沒有臉面繼續活在這世上，你自己去找個體面的死法，至於你的家人，我不會找他們的麻煩！”

“多謝大人！”這人哭聲說道，他之所以主動站出來，就是怕連累自己的家人，李澤林既然已經承諾，他也就放心了。

“你還要做一件事，將這個人的容貌說出來！”

李澤林將衙門的畫師找過來，按著將軍府上這人描述，說了當時謝雲蕭的容貌。

好在謝雲蕭早就想到了這些，他的易容術雖然不怎麼樣，但卻是足以用來忽悠這個將軍府的人。

因此，在這個人的描述下，畫出來的畫像，是與他謝雲蕭半點干係都沒有的另外一個人。

李澤林畫了不止一張畫像，他讓官兵拿著畫像搜查，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依舊沒有任何收穫。

“還有半座城，那就還有希望！”李澤林眉頭緊皺，他心裡面沒來由一陣煩躁。坐下駿馬走在寂靜下來的街道上，不住發出噠噠之聲。

轟隆隆！

一聲驚雷，傳蕩天地之間，閃電橫空，整個趙國的都城，瞬間都被照亮。

李澤林眉頭緊鎖，他抬起頭來，看了看天邊壓下的烏雲，不知道是因為空氣燥熱，還是其他的原因，此時他總是難以安定心神。

“不行，我絕對不能自亂陣腳！”李澤林強行讓自己的心神安定下來，繼續與諸多官兵搜查。

丑時過半，這場醞釀了一個晚上的大雨，終於落下。

豆大的雨珠打在屋簷，打在樹上，打在地上，或是落在水溝裡面，一切都那般自然，一切是那般急切。

謝雲蕭走在大雨裡面，他還沒有回去雅園，他的傷勢實在太重，路上已經遇上了好幾撥官兵，一旦官兵搜查到雅園，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極有可能會起疑心。

“這趙國的官府，行動得真是快啊！”謝雲蕭忍不住一陣咳嗽，嘴角有鮮血滲出。

他袖子裡面的大道靈書，沒有任何動靜，顯然除非是謝雲蕭召喚，不然不論是黑雀，還是饕餮和檮杌，都不會主動出現，為謝雲蕭解決危機的。

事實上，現下也用不著大道靈書，謝雲蕭更不會輕易使用。

在這時候，李澤林的手下，依舊還在搜查，顯然今晚上不將這趙國都城走過一遍，他是不會收兵的。

“那日在醉春風，我也見過這李澤林，本以為不是什麼人物，現在看來，倒是我看走眼了！”

謝雲蕭看到了那些官兵手下的畫像，他瞬間明白過來，李澤林已經找到了關鍵。

只是他可以肯定，李澤林定然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因為那畫上的人，這人世間，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人。

此時的謝雲蕭，已經將臉上的面具取下，那些改變身材的衣衫，也已經脫下來用火燒掉。

如果沒有這場大雨，或許李澤林還能找到些許灰燼，但是在這場大雨之下，他是什麼都找不到了。

謝雲蕭對自己佈置的局，向來有自信，這一次也是如此。

他悄無聲息地避開了那些官兵，躲在一處角落裡面，坐下來療傷。

真元之氣在融道天功的運轉之下，以極快的速度，在周身經脈中運轉，將近半柱香左右的時間過去，謝雲蕭的傷勢已經恢復過來五六成。

看了看手上的彎刀，刻畫在上面的符文，隱隱約約間，還有淡淡光芒。

謝雲蕭沒有任何猶豫，毀掉了上面的符文，這把磨得很亮的彎刀，終究只是一把尋常的彎刀。

將彎刀掛在腰間，謝雲蕭起身來繼續行走在傾盆大雨中。

落下的雨水，早就將他的衣衫給打溼了，但是他一點都不在乎。

溼潤冰冷的氣息襲來，讓他的感知更加敏銳。

生活在這塵世中，尋仙問道，為的是長生，但是又有幾人能成仙長生呢？

何不坦然一些？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一條讓自己開心灑脫的路？

只是瞬間，謝雲蕭卻是微微搖頭，因為他清楚明白，他的路，已經開啟，但註定沒法子灑脫，至於開心，那也是說不定的。

“人生在世，求些什麼呢？”

謝雲蕭抬頭，此時正好有一道閃電橫貫虛空，照亮了整個雨夜。

這一瞬間，謝雲蕭心裡面多了一些莫名的感受。

他像是觸控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但偏偏其間，又還隔著淡淡的迷霧，沒法子看得更真切。

“也許，這世上的許多東西，本就是沒法子看得真切的，正是因為真實存在，這才會有虛無，道，本就是在有和無之間，但是這道，該如何平衡呢？”

謝雲蕭前世到第七境界的時候，都沒有去想這些問題，因為前世他在紅塵中走得少一些，不像今世，是一個走遍七國的商人。

再世為人，生在上古世家，卻又因天生石體而不能修煉。

如果要概括他這兩世人生，鬼谷子的人生，是傳奇，而今生今世，則是凡塵俗世一商人，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前世的不足，在今世竟然莫名的給補齊了。

如此一來，當他覺醒記憶之後，便是在紅塵中真正走過一遭的修行中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很多時候，他不可避免的會傷春悲秋，畢竟走過的人生之路，是別人所不理解的啊。

今夜，他殺了張合，堵在心間的那如牆壁般的復仇怨氣，終於消散了，他的路，也照進來許多光芒。

冥冥之中，某些感悟便多了一些。

也正好是因為如此，到了現在，他都還處在一種莫名的狀態，十八年將近十九年了，他或許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放鬆。

原來徹底放鬆下來，是這種感覺。

只是他卻沒有覺得報仇之後，有什麼快感，反而心裡面多了幾分惆悵。

是以這個時候的謝雲蕭，是很矛盾的。

轟隆隆！

天邊又是一聲驚雷乍起，雨越下越大，謝雲蕭身上，早已溼透，雨水沿著髮絲，順著臉頰滑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但他的傷勢，又恢復了幾成，因強行突破而導致第四境界出現的一些缺陷，在無形中，正在補齊。

當謝雲蕭意識到這些的時候，他眼中依舊無喜無悲。

融道天功運轉，從第一境、第二境、第三境，到第四境之後，每一個境界，他都重新走了一遍。

如此一來，他的修為又更進一步了。

這不單單只是境界上面的進步，丹田氣海，又拓寬了些許。

“先天道體，一旦開啟修行之路，可是遠遠比想象中的還要了得啊！”

謝雲蕭輕聲自語，他邁出的步子，落在地上積水之處，但卻沒有任何響動傳出，地上的積水盪開些許，淹過他的腳背。

流淌的水滲進鞋子裡面，他已經沒有太多的感覺。

忽然間，他的眼睛卻是明亮起來。

同時，心中的警惕，也提到最高。

因為在他前面的屋簷下，竟然出現了兩道熟悉的身影，那是慕容素和她的婢女小梅。

眼下已經將近寅時，慕容素卻是在屋簷下躲雨，這怎麼看都是有問題的。

“謝公子！”慕容素率先開口，美目中有驚訝之色。

謝雲蕭臉上泛起溫和笑意：“原來是慕容姑娘，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

慕容素聞言，卻是苦笑一聲：“今晚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趙國的官兵一直在折騰，這才離開不久，所以沒法子休息！”

謝雲蕭聞言，心神一動，說道：“慕容姑娘住在這裡？”

話語落下，謝雲蕭再次看了看慕容素的身後，那是一處客棧，人家住在客棧，似乎也沒什麼的，只是自己沒看清楚而已。

“是的，我本來不想在這裡待許久的，但正好遇上幾個病人，然後就多耽擱了一些時間！”慕容素說道。

謝雲蕭臉上溫和笑意再次出現：“我想，沒有小醫仙治不好的病！”

慕容素淡淡一笑：“謝公子過獎了！”

“哪裡，我只是說了一句肺腑之言而已！”謝雲蕭說道。

慕容素神色並沒有多少變化，問道：“你怎麼這般晚了，還在街上淋雨，要是被那些趙國官兵遇上，可就說不清楚了！”

“清者自清，怕什麼呢？淋雨，只是因為想淋雨了！”謝雲蕭心間，頓然都了一些莫名的感受。

慕容素愣了一眼，而後展顏一笑，說道：“那謝公子是打算繼續淋雨了？”

謝雲蕭道：“莫非慕容姑娘，要請在下進客棧躲雨？”

慕容素聞言，俏臉不由一紅。

小梅冷哼一聲：“登徒浪子！”

謝雲蕭哈哈一笑，繼續向前走去，邁出的步伐，要多瀟灑，便有多瀟灑。

“小姐，這人肯定有問題！”小梅說道。

慕容素眼中，多了幾許深邃之意：“也許吧！”

“那我們必須小心一些！”小梅說道。

慕容素神色淡下來，說道：“小心什麼！”

“小姐······”小梅瞬間急了，但她還沒有說完，便被慕容擺手阻斷。

謝雲蕭並不知道這主僕二人的對話，但是他心裡面，警惕並沒有放鬆下來。

慕容素的解釋是天衣無縫的，但他還是覺得有問題，至於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一時間卻是說不清楚。

謝雲蕭心想，這個時候，官兵應該已經搜查過雅園了吧？

他辨明方向，沿著街道繼續向前走，目標正是雅園。

只是還沒有接近，卻是聽到一陣響動傳來。

謝雲蕭目光閃爍，眼中有凌厲光芒。

遠遠的，他便看到李澤林騎在馬背上，沒有打傘，也沒有刻意運功將雨水驅散開去，而是任憑雨水，打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