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莉莉

艾華斯醒來後，第一時間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儀式場。

之前那枚被燻烤過的白水晶吊墜已經不再純淨。艾華斯將其磨成了粉末，先放置起來備用。

在接引夢界氣息後、它裡面的靈性過度混雜，以至於失去了“白水晶”這個概念。所有需要“白水晶”才能使用的煉成或是儀式中，它都只會帶來失敗。

但它也不是純粹的垃圾。這東西的學名叫做“次級夢境水晶”，在鍊金學與儀式學上，具有一種很弱的混淆夢與現實的概念。

若是在一份水晶塵中注入兩種相反的魔力後，用一隻成年墨魚全部大腦的浸出液將其調和。最後再將其投入到一瓶白葡萄酒中，並將其蒸餾至只剩一半，那就得到了三份忘憂水。喝下一份，就能讓人把自己最為憂愁的事如夢般忘卻。

——在遊戲的主線任務中，尤利婭死去後“艾華斯”就陷入了悲痛之中、整個人都明顯變得抑鬱且憔悴。當時玩家在艾華斯的養父詹姆斯·莫里亞蒂教授的指導下，使用艾華斯進階後贈與給玩家角色作為紀念的白水晶吊墜作為材料製成了這劑魔藥，讓艾華斯服下。

喝下這劑魔藥之後，艾華斯沉沉睡去。再醒來的時候就明顯好多了。

就彷彿那件事並非發生在幾日之前，而是幾年前一般。

那也是遊戲中，詹姆斯·莫里亞蒂第一次參與主線劇情。

……現在由艾華斯來親自準備這份魔藥，總感覺有種微妙的感覺。

不過，如今艾華斯回頭想想……大概從這個任務開始，就在暗示老詹姆斯有著水平相當不錯的鍊金學知識。因為忘憂水並不是什麼常見的魔藥。至少就艾華斯的印象來說，從此之後的主線任務中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等把自己臥室中遺留的儀式痕跡全部收拾乾淨後，艾華斯才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他跟家中的女管家說了一聲，自己的房間現在可以打掃了。女管家羅薇夫人應下，便叫來了艾華斯的貼身女僕。

一般來說，僕人們並不需要像跟屁蟲一樣始終跟在主人身邊，他們在工作時與主人通常都是錯開的。莫里亞蒂莊園畢竟是在白皇后區，不可能太大。但光是主建築便有二十多個房間……這就需要僕人們實時打掃。

通常外事會聯絡奧斯瓦爾德管家，內事就會聯絡女管家羅薇夫人。他們才是最容易找到的。

前者是莫里亞蒂家族的守護者，而後者僅僅只是僱傭的人類女管家而已。

在其他的騎士家族中，並不需要主人特地吩咐——他們只要離開自己所在位置，女管家就要立刻吩咐人去打掃他們之前待過的地方。

但莫里亞蒂莊園是個例外。

因為這裡的四位主人中，艾華斯中學畢業後就很少出門了。尤利婭更是不被允許出門，或是靠近開啟的窗戶。愛德華基本上一個月也就回來一兩天……只有詹姆斯會時常出門與回家。

別說是宴會與出行的安排，甚至連生活垃圾都不會有多少。僕人們除了慣例打掃一下房間，就是湊在主人們看不到的地方閒聊。

而且僕人們也都知道，莫里亞蒂家族是個超凡者家族，而且都在研究神秘學知識。各種攤開的書籍中都可能記載著普通人看一眼就會痴呆或死亡的危險知識；而地上桌上擺放著的各種東西，也有可能是儀式或是結界的一部分。

所以在女管家表示“可以打掃”之前，他們並不會前往臥室清理垃圾。哪怕去打掃，也僅僅只是恢復各種物件的原本擺放、儘量不去動這些東西。

“早上好，艾華斯少爺。”

原本在一旁護理油畫、有著亞麻色長卷發的女僕走了過來，輕聲問好。

“早上好，莉莉。”

艾華斯也友善的跟自己的貼身女僕打招呼：“告訴你個好訊息……你也可以上學了。”

聽到這話，莉莉驟然睜大了雙眼。

“……我也可以上學嗎？”

她是在他剛來莫里亞蒂家族時就在照顧艾華斯的貼身女僕。

那時艾華斯六歲，莉莉才十四歲。他們早已變得熟絡了起來。

莉莉通常負責打掃艾華斯的臥室、清潔並更換他的貼身衣物，以及在他外出時陪同隨行。

考慮到安全、體面與顏值問題，這些貼身男女僕通常都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平民出身，而是親戚家的孩子、或是其他家族的私生子女。

比如說莉莉就是一位老騎士與妓女的孩子。

她的原姓是德羅斯特，但在成為莫里亞蒂家族的女僕後就失去了自己的姓氏。

德羅斯特家族不希望一個妓女的孩子能有機會得到遺產繼承權，也覺得她若是頂著德羅斯特的姓氏去上學就是對德羅斯特家族的名譽有損。但若是放到外面讓她自己過活，也同樣是一種恥辱。

最終老騎士就拜託老詹姆斯，讓他聘請莉莉為貼身女僕。

這說是聘請女僕，其實也可以說是一種代養子女。莫里亞蒂教授對她也很好——儘管女僕的工作讓她無法繼續上學，但初中水平的學業也足以讓她掌握基礎知識了。家中也會給她提供各種書籍，來讓她在工作之餘自學感興趣的東西。

“當然，雖然只是陪著我。但你也要一起旁聽的。”

艾華斯溫和的笑著，拍了拍自己剩下的輪椅：“我總不能讓奧斯瓦爾德先生陪我一起去上學吧？那樣我會被同學們笑話的，我需要一個推輪椅的人。”

“那……那韋德先生呢？他還可以保護你。”

韋德就是老詹姆斯貼身男僕的名字。

艾華斯搖了搖頭：“我還不夠資格。”

按阿瓦隆禮節來說，只有身份地位足夠高的人才能擁有貼身男僕、如同只有騎士家族才能聘請男僕一般。那些商人、暴發戶以及還沒有得到授甲的高階公務員，都只能聘請女僕。不僅是因為很多體力活需要男僕來做，而且貼身男僕同時也有著護衛、保鏢的身份，負責與男管家一同保護宅邸的安全。

莫里亞蒂家族的兩位貼身男僕，分別是屬於老詹姆斯和大哥愛德華的。愛德華的那位貼身男僕被他安置到自己在紅皇后區的另一棟房子裡——為了上班出行方便，他在督察院附近買了一套公寓。只有在回家時，才會將自己的貼身男僕一併帶回家。

之前去見馬瑟斯主教時，由奧斯瓦爾德管家親自帶他去，這是因為馬瑟斯主教身份地位足夠高。

但奧斯瓦爾德管家不可能天天照顧他。

在艾華斯能獲得三級陰影親和、能夠完全掌控住影魔，或是暗屬性法力池湊到50點、製作空白卡將影魔封印起來之前，他顯然是離不開輪椅的。

自己家裡還好說。或是在沒有人的地方也無所謂。

可哪怕影魔安安靜靜不作妖，只要艾華斯站在自己的影子上，他在概念上就與自己的影魔完成了“連結”。那麼他的影子就會直接沸騰——變得濃重且宛如實體，並且不斷蠕動與冒煙。

這顯然是要出事的。而自己推輪椅走，雖然說也不是不能走、但那樣又太累了。

“……我真的可以嗎？”

莉莉有些緊張，伸手攥了攥自己的衣襬：“我的父親……那個男人說過，他不希望我上學。而且……而且就算我推著您的輪椅，您也會被同學說三道四吧。”

她顯然是想去的，但又怕自己惹麻煩。與其說是在說服艾華斯，倒不如說是在說服自己為什麼不能去。

“怎麼會，”艾華斯笑道，“他們羨慕還羨慕不來呢。畢竟我能有這麼漂亮的女孩陪著一同上課。”

當然，真正的原因是……他知道莉莉非常想上學，對知識充滿了渴求。

雖然理論上他還不夠資格配男僕，但他畢竟情況特殊。學校應該也是可以特別批准的。

但韋德對這個並不感興趣，那還不如把機會讓給莉莉。畢竟也算是從自己小時候就一直照顧自己的姐姐了……

在原本的世界線上，莉莉會在三四個月後的一次支線任務中死去。死的微不足道、無足輕重。

那還不如讓她跟著自己來上學。

這些沒有出現在“劇情”中的角色，某種意義上也都具有著“未知”的可能性呢。

“……哪裡的話。您太誇獎了。”

聽到這話，莉莉羞紅了臉。

儘管對自己的容貌稍有些少女的自信，但她其實知道這是艾華斯在開玩笑、寬慰自己。

一旁面容嚴肅的女管家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她顯然也對這個有禮貌又有些內向的年輕女僕頗有好感，輕輕拍了拍莉莉的肩膀提醒道：“還不快謝謝艾華斯少爺。”

“謝謝您，謝謝……”

莉莉這才反應過來，深深鞠躬行了一禮。

她的淚水有些控制不住，視線都有些模糊。

因為她意識到艾華斯並非只是隨口一提，也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的。

這讓她心中忍不住感到歡欣。

就連眼前稍顯模糊的整個世界，都彷彿在黎明之下大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