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厄莉妮發出聲音過後,漆黑無光的空間便立刻擁有了形狀、染上了色彩。

那是艾華斯無比熟悉的場景——

這裡是勞合區與白皇后區的相交之處,叫做律政廣場的地方。是他前往鵜鶘酒吧的時候路過的地方。

只見空中夕陽微斜,雲層很厚。昏黃色的光灑在陰沉沉的街道上,有種暴風雨將來而未至的潮溼預兆。

但艾華斯很快意識到了不對。

這裡算是鬧市區了,但是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有一種死一樣的寂靜。

這並非是錯覺。

因為此時此刻,時間還在停滯。

他們九人坐在大路的正中間,環繞著發光的沙漏。

艾華斯觀察到,只有老人與夏洛克對此完全沒有反應。包括自己在內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詫異。

在突發狀況之下,所有人都抱持著一種謹慎的態度。在所有人都選擇沉默的一瞬間,氛圍就變得沉默了起來。

“使徒……就是傳說中的天使嗎?”

僅僅只是過去一兩秒,芝士便首先打破了寂靜。

她低聲喃喃道,聲音中充滿了童真的期待與憧憬:“是天使姐姐幫我們進階嗎?”

“——很遺憾。”

夏洛克平淡的打斷了女孩的美好想象,平靜給出解釋:“使徒的本質其實就是幻魔。只是他們願意服從於九柱神,負責協助九柱神響應各種儀式。”

“……就是幫九柱神大人做些小事的僕從。”

一旁的可可發出溫柔的聲音,輕聲解釋道:“不用怕……祂們只負責引領我們舉行儀式,並不負責具體評判、也不決定儀式內容。

“進階儀式的本名叫做‘九柱神祭儀’,是呼喚九柱神降臨的儀式。理論上要召喚全部的九柱神的。但像我們這種低階超凡者實在太多了,九柱神哪有空來看我們……所以就會派遣使徒。

“九位柱神至少要派來一位使徒。因為我們現在還太過弱小,只能吸引到一位使徒……唯有當使徒大人到來後,儀式才能成立。”

“也不必太在乎使徒。”

夏洛克突然開口:“厄莉妮大人是均衡道途的使徒,非常講究公平。但並非每次進階都會恰好遇到沙漏的使徒——如果遇到愛之道途、智慧道途、威權道途、超越道途的使徒來主持儀式,很有可能會惡意偏袒或是欺瞞儀式參與者。

“但其實影響最大的,還是這次儀式編纂者……也就是柱神大人的喜好與傾向。”

沙漏就是砂時計的別稱,是均衡道途的柱神。同時也是印在阿瓦隆銅幣上的標記。

各個國家都有不同的禁限道途。一般來說,主要是與主流思潮的對立道途有關,其次就要涉及到政治原因。

比如說星銻王國主推的就是超越道途、黃昏道途和均衡道途,鳶尾花王國的主流思潮則是美之道途和愛之道途。它們與阿瓦隆彼此相鄰,而且彼此之間關係都不算很好。

考慮到文化入侵、以及間諜滲透等問題,這三個國家彼此之間的道途都是互相對立的。

——但即使如此,在星銻王國以鍊金術立國的前提下,阿瓦隆和鳶尾花也依然沒有禁止均衡道途。

一方面是科技與鍊金術的確不能放下,另一方面是因為均衡道途原則上講究公平、中立、無國界——這種貫徹始終的“公平”正是自上而下的。

“一般來說,”夏洛克看了一眼始終保持沉默的老人,頓了頓才再度開口,“主持人也是有個人好惡的——畢竟沒有明確的意志、個性與記憶的話,就稱不上是真正的幻魔。

“正因如此,主持會選擇稍微傾向於幫助自己所屬道途的超凡者,亦或是給自己討厭的道途添麻煩。”

那發光的沙漏聞言,終於發出聲音:

【也不用太擔心,各位】

【這畢竟理論上是九柱神共同關注的儀式,所以不會太過分】

【我們並非是閱卷人、也不是出題人,而只是監考官。我們只是來見證這場儀式、確認沒有人作弊。討好也是沒有用的。甚至言語上的攻擊也無所謂——當然,雖然我不在乎,但這位熱心的‘偵探’說得也對,我同樣不建議你們攻擊其他道途的使徒】

厄莉妮的聲音溫柔,甚至不搶夏洛克的話,也不進行什麼反駁。顯然是脾氣很好的那種型別。

【那麼各位,按照傳統——在第一次晉升儀式中,我會向你們進行講解】

【這次有三位進階者擁有複數道途,但請注意:在進階儀式中只允許使用進階道途的能力與自己親手製造的、對應道途的超凡物品】

【——你們在夢界遇到的一切,都與物質界的真實歷史有關但不同】

【或許一次呼喚高等存在的儀式、一次針對大人物的暗殺、一場區域性戰爭,就有可能會改變世界。也或許世界早就已經被改變過,只是沒有人能夠記得原本的歷史】

【而在進階儀式中,你們將會看到被九柱神所推演出的‘歷史的另一種可能性’】

【你們每次進階時使用的夢境僅會使用一次,內容皆為虛構、與現實中發展有所不同】

【因此,你們也要在九柱神的注視下,解開謎題、或是搜尋物品、亦或是擊敗敵人,再或是存活下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此次儀式限定時間為四小時,與現實比例為一比一】

【你們將扮演場地中的某個角色,完成自己的任務,每完成一項對應目標都將獲得對應積分】

【因為本次儀式為滿月儀式,因此允許合作並計算合作積分:合作者將視出力與收益獲得被幫助者收穫積分10%-50%的額外積分】

【但你們不能與自己本次儀式中選定的對立道途合作,否則自己將減去被幫助者收穫積分50%-100%的積分】

【注意:在沒有發現對立道途身份的情況下幫助對方,依然會進行扣分;但如果不認出並直接說出合作道途的正確身份,幫助行為將不會給自己加分。在儀式完成後,積分最低的三人將被淘汰】

【在本次儀式中,除儀式參與者外的所有知性生命都不具備完整智慧與靈魂,全部都由‘琥珀’所虛造,因此擊殺、救治、獻祭等行為皆不會觸發誓言、禁忌、約定、詛咒】

【本次儀式難度為“安全”,在儀式中的一切受傷、死亡都不會影響到物質界軀體的健康,進階失敗也不會對靈魂造成虛弱或傷害】

【另行宣告:本次儀式的夢境由‘琥珀’構築,任務與角色安排、加分與扣分細則由‘鱗羽之主’負責。與儀式見證者——即本人完全無關】

毫不停頓的一口氣說到這裡,釋出完免責宣告的厄莉妮才終於停了一下。

【還有誰有什麼不明白的嗎?下次進階的時候,新的主持人就不會對你們說這麼多了】

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如同課堂上老師詢問“還有誰沒聽懂嗎”的氛圍一樣。鴉雀無聲。

而厄莉妮對此也不意外。

她友情補充了一句:

【這次儀式很簡單、流程也不長,所以不要緊張、也不一定要尋找隊友。假如你們還有什麼不懂,在醒來之後都可以向你們的引路者詢問】

【切記,本次儀式中你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虛構的。不要將你們在這裡看到的一切視為真實發生的歷史——】

她說到這裡時,沙漏裡的沙子正好漏完。

當沙漏緩緩反轉時,使徒厄莉妮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1884年,阿瓦隆王國的首都中,發生了一場駭人聽聞的連環兇殺案……】

當沙漏完全翻面之後,艾華斯驟然感受到強烈的眩暈。

他眼前定格的世界一動不動,但坐在椅子上的九人卻宛如水波般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