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所有權與採礦權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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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植很聰明,要不然也不會在生意場上混得風生水起。
朱允炆舉杯,對朱植笑道:“遼王叔莫急,再說代王叔吧。”
朱桂心頭一緊,面露難處,說道:“皇上,山西那邊——不需要我過去吧?”
朝廷已收到訊息,陝南王金剛奴率白蓮教餘孽作亂,貌似聲勢很大,朝廷還據此發過急報,要求陝西早日拿到王金剛奴的腦袋,同時還命令山西配合。
朱桂想的是,這朵顏衛想要鬧事,燕王去了北平,那這白蓮教鬧事,自己還不得去大同重新當代王去,風沙漫天的日子實在是不想過了。
朱允炆抬了抬酒杯,道:“王金剛奴作亂,不過是小事。陝西也好,山西也好,多得是將領能收拾他。不過,朕確實還需要代王叔去一趟山西。”
“呃?”
原本剛放心下來的朱桂,頓時將心提了起來。
這都不需要收拾王金剛奴,自己去山西幹嘛,路途那麼遠,還需要走一大段山路……
朱允炆和煦地看著朱桂,道:“若代王叔不想去,我想遼王叔定想去一趟,畢竟山西煤礦眾多,眼下會通河疏浚正在推進,相信不用四年時間,定會貫通南北。到時候,山西煤炭只要抵達京杭運河任意渡口,便可北銷北平,南銷蘇杭與京師。”
“如此巨利,代王叔願意拱手讓給那些晉商嗎?要知道,眼下晉商商會正在籌備之中,他日若晉商掌控了山西大部分煤炭,那百姓與官府取暖,豈不是還要看晉商的臉色?”
朱桂豁然起身,厲聲道:“這怎能!”
代王家現在吃的就是煤炭飯,不過他的煤炭主要是在山東嶧縣挖出來的。
但朱桂也清楚,煤炭埋在地下,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是挖一點,少一點,總有一天這個坑會挖完的,到時候子孫吃什麼?
所以,為了讓子孫能有個鐵飯碗,至少需要多佔幾個坑。
如果這些坑都被晉商拿走,那利益自然也會落入他們手中,這實在是不合適的,都是利益,憑什麼流入你們晉商口袋……
朱桂著急了,說道:“臣這就去山西,將所有山都包下來!”
朱允炆嘴角一抽,你也太能吹了吧,山西那麼多山,你憑什麼包,雖然你是皇親國戚,但也得花錢才能買下,別以為到那裡一站,喊一嗓子:
我是代王,這些山統統都是我的,就真是你的了。沒學問的還以為你姓山,名大王呢。
“買下所有山是不可能的,工部正在研究礦山新策,後續礦山,需要交給各地州、府負責競拍,同時,朝廷不再出售礦山所有權,而只是出售開採權。”
朱允炆認真說道。
朱桂有些發懵,一時之間沒聽明白。
所有權、開採權的問題,在古代雖然沒這名詞,但基本上都這樣幹過。
比如你買了礦山,你可以在這裡挖,隨便挖,幾十年上百年也沒問題,但朝廷說收回來,那就能收回來……
這就是開採權是你的,所有權是我的基本邏輯。
雖然有些強盜吧,但事實就是這樣,忻州知府之所以敢明目張膽地欺負黃家,用的就是這一套邏輯。
只不過忻州知府實在是太過分了,拿走礦產就拿走吧,還欺負人家全家,害死了老人,在民憤起時,繼續用這一套就不划算了,這也是茹瑺道歉,主張黃家拿回契約的邏輯。
兩套不一樣的邏輯,實際上就是一套法則:
在合適的時候,用合適的辦法。
朱允炆解釋道:“礦山無論是出產煤炭,鐵石,銅,還是其他,都應我大明朝廷所有。自洪武朝至今,地方上盜挖、盜採的問題屢見不鮮,朕都沒太過追究,考慮的是民之生存艱難。然這一項考慮,卻便宜了許多士紳富戶,堂而皇之佔地採礦,而朝廷毫無作為,總是如此,不可行。”
“故此,對於小型民窯,百姓所有的小礦,朝廷暫且可不作管理。但日後新開礦洞、礦窯,無論農商,都應納入管理,不可放任。若有人想要開採,則需向朝廷購買開採權,在獲得開採權之後,方可允許其開採。若無開採權,則視為私自開礦,按律處置。”
朱桂連忙問道:“這開採權是多久?”
朱允炆伸出一根手指,道:“最低十年,也可一次購買二十年,三十年,最多五十年。五十年之後,若還想繼續開採,只需繳納一定的開採權費,便可延續一定年限。”
朱桂盤算著,十年屬實太少,五十年還差不多,不過這樣一來,朝廷是不是給正在火熱的商業澆了一盆冷水?
面對朱桂的擔憂,朱允炆只平和地說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商人想要牟利,總需要在規矩之內,若如脫韁野馬,那田裡多少莊稼都會被踩踏。”
朱桂認可朱允炆的觀點,只不過從商人的角度來說,只買來開採權,而沒有所有權,總感覺不安穩。
朱植見朱桂憂心忡忡,出言解惑道:“十三哥,朝廷規矩越明確,商人越開心,而不是越恐懼。”
“哦?”
朱桂疑惑地看著朱植。
朱植清楚朱桂,他還算不得一個純碎的商人,因為他從事的是煤礦開採業,自家挖自家礦,拉過來賣掉就是錢,而買下他煤炭的第一大客戶就是皇上,整個過程中,朱桂不需要與其他商人打多少交道,還不夠了解商人的秉性與思維。
商人是什麼人,他們可以說是一群最善於鑽營的人,善於利用朝廷律令中的漏洞,善於打擦邊球,有著極強的冒險精神。
他們畏懼的,就是規則不夠清晰。
現在雖然要推出所有權與採礦權分離,商人只能買入採礦權,實際上與過去沒任何區別,過去也是如此,只不過沒有明文表達罷了。
現在明明白白說了出來,看似是對商人的傷害,實則是對商人的保護,至少他們的採礦權得到了保證,在採礦權到期之前,朝廷是不能收回礦的。
他們不用再擔心出現忻州黃家的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因為朝廷以律令的方式,保護了他們的開採權。
朱植揉碎了道理給朱桂講解,朱允炆聽得連連點頭,不得不說,在朱桂、朱耿與朱植三人中,朱植是最具商業天賦的,也是三人之中,生意做得最大的一個。
朱桂總算是聽明白了,看向朱允炆的目光有些敬畏,看似他整天坐在武英殿裡沒多少動作,但他的新政從未停止過一刻!
這次的新政涉及商人,礦產,他想要將礦產資源握在朝廷手中,而不再是放任地方。
“那臣去山西,買幾座大型煤礦。”
朱桂清楚自家的實力,估計再翻幾個跟斗,也沒辦法包下山西所有礦山,既然如此,只能抓大放小。
朱允炆舉杯,看著朱桂道:“山西富礦眾多,朕先為代王叔賀,飲勝。”
“飲勝!”
朱桂等人舉杯,一飲而盡。
朱允炆看向朱植,朱植先呵呵笑了起來,主動說道:“皇上,眼下大海靖平,待秋日西北風來時,便是再下南洋之時。臣想提前做些準備,去太倉州新港走一走。”
朱允炆一抬眉頭,沒想到朱植竟似乎看穿了自己的打算,原本想打發他去廣東督造新船,既然他有覺悟,那就放他一馬吧。
“也好,順風出海,這次依舊由鄭和帶隊。這一次你們再不用擔心什麼倭寇與海賊了,你們會十分安心的去南洋……”
朱允炆神秘莫測地說道。
朱植、朱耿等人都有些莫名,不知道安心在何處,鄭和帶隊,不與上次一樣嗎?
朱允炆沒有解釋,朱耿後知後覺,也終於醒悟,連忙說自己也要備貨,與朱植一起去太倉州。
直到此時,朱棣、朱桂也看出來了一些苗頭,這明著是安排各種事,但暗中是在讓幾人一起離開京師啊。
朱棣眉頭微皺,不知道朱允炆在佈局什麼,竟然要藩王盡出京師!
不過,朱允炆說的事也並非是捏造,北平確實需要自己,晉商也確實聚集太原,正在打造晉商商會,而遠航南洋,又確實到了該準備的時節了。
他的安排,合情合理,有理有據,卻又似乎背後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頓酒宴,各去他方。
朱允炆站在大殿外,目送幾位皇叔離開,然後對顧三審吩咐道:“派人盯著他們,無故返京,立即急報!”
顧三審肅然點頭,行禮離開。
朱允炆看著夜空,自己想要離開京師,有些不安定的人,就不應該繼續留在這裡,朱棣走了,其他沒有威脅的藩王與世子也走了,剩下的,就是選擇誰來暫時管理朝政了。
總不能選擇朱文奎吧,小娃娃還管不了事。
馬恩慧?
不行。
呂太后?
更不行。
選來選去,最佳的人選也只能是內閣大臣解縉、鬱新與黃子澄了。
現在對朱允炆來說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因為教材之爭的緣故,解縉與鬱新、黃子澄出現了裂痕,解縉無法一手遮天,也奈何不了鬱新與黃子澄。
三人制衡,倒是便宜了朱允炆。
皇上嘛,雖然不喜歡太過吵鬧、雜亂的朝堂,但也絕對不願意看到上下一條心的朝堂。
所以,奸臣不會杜絕,任何朝代,皆是如此……
雖然解縉不是奸臣,或者說鬱新與黃子澄不是奸臣,但只要是鬥爭的,對立的,那就是皇上喜聞樂見的。
歸根到底,這是帝王權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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