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禮並沒有盲目相信白英,而是親自走訪勘察,確定可行之後,才匆匆返回濟寧府,擬寫了新的會通河疏浚方略,安排人快速遞送京師。

京師的朱允炆此時日子也不好過,倭寇的數量雖然在減少,但其瘋狂卻在加劇,也越發分散。

大明的海岸線畢竟很長,總有些地方難以防護得到,導致不少民眾死傷。

“命令沿海衛所,水師船隊,務必找到倭寇主力!同時從京軍之中,調五萬精銳,加防地方!”

朱允炆眼睛有些發紅,對徐輝祖下令道。

徐輝祖聽聞之後,凝重地點了點頭,問道:“安排誰帶兵合適?”

朱允炆思索了下,道:“此番只以防為主,戰線較為分散,誰去都無法統籌全域性,具體事宜最終只能依靠千戶或百戶,就由你來安排吧。”

徐輝祖拱手請命道:“臣願親自前往。”

自己作為徐達的長子,沒有在新皇面前撈半點軍功,實在是說不過去。此番倭寇之亂,只是他們覆滅前最後的掙扎。

朱允炆抬頭看著徐輝祖,知道他立功心切,只是依舊拒絕道:“你走了五軍都督府誰來管?李景隆他還沒有辦法掌控大局吧,其他人要麼在外,要麼不如你,且留在京師吧。”

徐輝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好推薦梅殷帶兵前往沿海之地。

朱允炆思索了下,突然問道:“朱高煦從馬山掉下來,摔傷了手?”

徐輝祖神色詫異,不知道在討論出兵人選的時候,怎麼突然換了話題,只好皺眉回道:“聽聞是如此,有人戴面具驚了馬,導致高陽郡王墜馬。”

“後來怎麼處置的?”

“這個,臣沒有細問,好像高陽郡王沒有大礙。”

“朕問的是那戴面具的人。”

“呃……臣不知。”

朱允炆看著徐輝祖,思索了下,說道:“不用派梅殷了,安排燕王親自帶兵吧。”

“燕王?”

徐輝祖有些驚訝。

這可是真正的京軍精銳,雖然只是五萬人,但畢竟是虎狼之師,交給燕王是不是太過危險?

朱允炆沒有解釋什麼,只擺了擺手,道:“去安排吧,告訴燕王,朕希望他為國殺敵,為朕分憂。”

徐輝祖只好領命退去。

處理好政務之後,朱允炆走出了武英殿,看著紅色夕陽,不由放鬆許多。

很多史書記載,明代初期的倭寇並不算嚴重,真正嚴重的倭患出現於嘉靖年間。

可問題是,這裡的嚴重與不嚴重,是相對而言的。

建文朝的史官都將心思用在“靖難之戰”的記載之中去了,對於倭寇的問題,只寥寥數筆,甚至都懶得記載,導致人們誤以為建文時期並沒有多少倭寇。

可現實並不是如此!

不是沒有倭寇,而是沒有人去關心,也沒有人去理睬,無論明軍是贏了還是死了,在靖難大局之下,都不足以吸引建文帝的目光。

可當朱允炆改變一切,大明沒有靖難煙塵的遮蓋,倭寇的問題便顯現了出來。

“三個月,倭寇之亂

可平!”

朱允炆不打算效仿嘉靖皇帝,將問題拖了十幾年,打算以雷霆手段,徹底讓倭寇消失。

拋開倭寇問題不談,最棘手的問題便是山西移民與山東會通河之事,而兩件事歸根到底,又是錢的事。

局面鋪得有些大,再這樣下去,就要出現財政赤字了。

朱允炆回到坤寧宮,看到宮女正在向外搬物件,就連馬恩慧一向喜歡的珊瑚樹也搬了出來,不由喊住宮女,問道:“這是何故?”

宮女小心地放下物件,行禮道:“回皇上,皇后想要將這些物件變賣,換成錢糧以資沿海百姓。”

朱允炆有些感動,這就是馬恩慧。

戶部在那裡斤斤計較,官員在那裡推諉,只有自己的女人,毫無保留地支援著自己。

“送回去吧,這點事還輪不到變賣家產。”

朱允炆笑了笑說道。

宮女聽聞之後頓時歡喜起來,連忙安排人重新搬回去。

朱允炆走入坤寧宮,對盤算著一件寶物能兌換多少銀兩的馬恩慧說道:“好歹是大明皇后,若寒酸了,豈不是令人笑話。”

馬恩慧看著寶物又回來了,不由著急起來,道:“臣妾都聽說了,皇上需要很多錢,可戶部不願意給。眼下中央錢莊的錢還不能輕易動用,爐子、羊毛紡織品銷售也跟不上了,只依靠著醫用紗布、中華書局與文工團,收入總淺薄一些。這些寶物雖好,終究不是錢糧……”

朱允炆看著馬恩慧,嘴角含著笑意,道:“變賣寶貝,籌集的錢財也不過是一時之用,非是長久之計。總需要一個新的法子才行。”

“新的法子,這天下哪裡有那麼多賺錢的法子。”

馬恩慧有些苦悶。

朱允炆坐了下來,在桌子上翻找著,道:“慢慢想,總會有的。”

“皇上的書臣妾放起來了。”

馬恩慧說著,便安排侍女去書架中取來。

朱允炆微微點了點頭,目光看向桌案上的信,不由抽了出來,問道:“誰來的信?”

馬恩慧莞爾道:“還能是誰。”

朱允炆看了看信封上的字,頓時瞭然,這是丈母孃來的信,雖在京師,卻也不方便時常入宮探望,只能偶爾來一封信,順便託人帶點東西入宮。

“那,這賺錢的法子不就來了?”

朱允炆眼神一亮,揮了揮手中的信。

“這算哪般法子?”

馬恩慧皺眉,一臉疑惑。

朱允炆看著缺乏商機意識的馬恩慧,笑道:“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難道說寄信不是商機,不可以賺錢?”

古代不像是後世,想誰了一個電話過去,隔著上萬裡也能“面對面”。

古代是從前慢的時代,寄信是人與人之間聯絡的主要方式。

古人如何寄信,四通八達的驛站系統?

別想了,八百里加急、五百里加急,都輪不到尋常人,驛站是給皇室與官府服務的,跟平民一封信的關係都沒有,這個時代也沒有“為人民服務”的專案。

那普通民眾如何寄信?

最典型的方式,就一個:

找人捎帶。

比如張三家住江西,現在要去京城趕考了,隔壁家的二嫂子聽到訊息,便託人寫了信,找到張三:我兒子在徽州府呢,你路過的時候,給捎個信……

如果是縣太爺要進京述職,或縣太爺要調任了,那也可以捎帶信件。

但前提是,你得認識人家縣太爺。

有些官員有社交牛什麼症,結交了無數朋友,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一旦出遠門,那行李絕對少不了……

在《世說新語》中記載了一個小故事:

東晉時期,豫章郡守殷洪喬去南京了一趟,準備回豫章,不少南京的朋友找到殷洪喬,讓其捎信回去,殷洪喬收了信,數了數,竟然多達一百多封。

殷洪喬也可能是認為信太多了,佔地方,也可能認為自己是官員,又不是什麼信差,於是在路過一條河的時候,把信全丟到了河裡……

當然,也不能完全指責老殷,你若是出國了,幾十個朋友,幾十個清單,讓你去免稅店買東西帶回去,你估計也會暴走……

可問題是,找個當官的朋友並不容易,而且等當官的出差,是不是有點太熬人了?

三年一述職,難道三年傳一封信?

捎帶不可行,那就只能找其他法子了,這個法子就是找特殊的人來郵寄,而這一群人,就是商人。

商人出差的頻次可比官員多多了,而且還有著“規律”,走南闖北,能帶的區域也廣。

只不過商人嘛,他們需要先顧買賣,空了再去傳信,時間也比較長。當然,他們也收費,幾十文,上百文都有。

當然,歷史上也出現過“信客”,專門負責傳信或傳物,這類人和後世的快遞員、郵遞員差不多了。甚至還出現了專門的“郵筒”,即細長的竹筒。

此外,那就是飛鴿傳書了,只是這小東西侷限性太多,成功率太低,想保證成功,估計一次要多飛幾隻鴿子……

對於當下的大明而言,快遞行業還是一個空白,還沒有出現真正的面向百姓的郵傳機構。

而這,則是一個巨大的市場。

朱允炆深知這個時代“家書”的價值,知道紙短情長背後的溫暖,決定將郵政辦起來。

對於朝廷而言,辦郵政有著得天得厚的優勢。

分佈在大明土地上,有著數量龐大的驛站,而這些驛站中的人員,很多都沒有被充分利用起來,大量閒置的力量,僅僅依靠著朝廷飯碗,總是不合適的。

拉出去撈點外快,打個零工,總不成問題吧。

兵部不是主張整修驛站嗎?

現在是機會了。

朱允炆將想法告訴了馬恩慧,心情舒暢至極。

日後朝廷驛站,就將分為民用、官用兩個板塊,人員、物資都不缺,不需要額外支付工錢,就足以將郵政運轉起來。

“試點之地選在山西、山東、河南、北直隸!”

朱允炆沒有將京師作為第一選項,而是考慮到山西移民問題,決定用“快信”的方式,拉進移民與家的距離,削弱其焦慮與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