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白蓮教對抗朝廷,震動大明,雖以失敗告終,但佛母的威信卻就此樹立下來。這也是佛母召集各地白蓮教首領,而所有人都冒險而來的原因。

呂程看著佛母,此人長得如田間婦人,即無姿色,也無身段,但卻有著一身本領,劍術超絕,智慧不凡。多年之前的開封集議時,她初展鋒芒,還不到十年,她已成為了山東、河南兩地的白蓮教的首領,並幹出了青州如此大事。

而王金剛,話裡話外都在維護佛母,此人雖然接替了王金剛奴,掌控了陝西白蓮教眾,但仔細想想,他也只不過是佛母的人吧。

一個女人,掌管三省白蓮教眾,這是一個何等恐怖的傢伙。

招惹不起,姑且聽聽吧。

呂程讓人掃去地上的狼藉,重新給佛母佈置好酒菜:“聽聞京師陰兵被發現,古今怕是自身難保,這個時候,他還能有什麼動作?”

佛母倒了一杯酒,渾似一男人咕咚而盡:“我們背後是窮苦百姓,古今背後是士紳貴族。只有與他聯手,我們才能更加壯大。眼下古今需要我們做出點動靜,為他行動提供掩護。”

餘醜母喝了一口酒,又覺得難喝,吐了出來:“不要低估了安全域性的力量,這群人猶如惡狼,一旦找到破綻,便會撕咬到底。古今身份雖然隱秘,我們也不得而知,但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他一直在動作,早晚會被發現。一旦我們與古今徹底捆綁在一起,他失敗之時,便是我們覆滅之刻。”

佛母淡然地點了點頭,輕鬆地說道:“我知道,所以,我們需要借古今的手,去真正開一片屬於我們白蓮教的極樂大地。”

“利用古今?你就不怕被他反噬?”

韓天父吃了一驚,問道。

佛母不以為然,道:“齊王朱榑起兵造反,說到底與古今提供的情報有關。若不是他說朱允炆已是病重在危,已是迴天無力,當行大業,朱榑又怎會倉促出兵,最終飲恨長江外。朱榑用命告訴我們,古今這樣的人,並非是完全可靠。我們是白蓮教人,一切的根本,自然是考慮白蓮教的未來,而不是他古今的未來!”

韓天父深吸了一口氣,沒想到佛母的膽量已是如此之大。

不過話說回來,白蓮教與古今確實只是相互利用,白蓮教需要古今提供的情報、關係與資源,古今需要白蓮教的力量。

“你想怎麼做?”

呂程問道。

佛母自信地說道:“簡單,搶走古今的那一筆錢,我們自己建立一個白蓮佛國。”

“白蓮佛國?”

啟程、韓天父、餘醜母等人震驚至極。

雖然大家嘴上都是信奉白蓮教,以彌勒為尊,但歸根到底,怕沒有幾個真的想要讓彌勒老佛從天上掉下來,取代自己的位置,統治無數的教徒。

所謂的白蓮信仰,彌勒救世,不過是一個招牌,把招子亮出去,打響亮了,這些傻百姓才會跟著自己。

若真的有個人突然冒出來,站在他們面前說,我是打西面來的彌勒佛,是來拯救你們的,把教徒都交給我,你去當個教徒吧。

那彌勒佛很可能從西面來,又回到西面去,中間都不帶休息半個時辰的。

現在佛母竟然想要建國,這就有點恐怖了。

眼下大明朝國力蒸蒸日上,一年前打得安南損兵折將,不久前打得韃靼被迫搬家,朵顏衛再籤投降文書,瓦剌不敢東顧。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動用半點京軍,一個是廣西都司主導的戰爭,一個是北平都司與大寧都司主導的戰爭。

可誰都知道,現在的京軍設定了兩個三大營,戰力非凡,外敵都被收拾得不敢來了,你佛母是不是也太狂妄了,想要立國,純碎是白日做夢啊。

青州那麼多的教徒,又守了多少時間,那還是面對山東都司兵馬,一旦朝廷兵馬介入,多少教徒不被碾碎了?

餘醜母呵呵了兩聲,搖頭道:“佛母,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白蓮佛國根本就不現實。當初韓山童、劉福通起義時,我們白蓮教是有希望建國的,可惜為那朱元璋所奪,最終背叛白蓮教。眼下明廷已定,百姓居安,內無大災,外無大敵,已失去了建國機會。當下之計,唯有靜待時機。”

韓天父贊同餘醜母的觀點,言道:“白蓮佛國在當下只是鏡中花、水中月,不可撈取。即便是強行起事,百姓未必願跟我們走。”

王金剛看向韓天父,他的白蓮教徒是在江浙一帶,是最富庶的地區,但也是白蓮教眾中,最弱的一支力量,按佛母的揣測,韓天父的信徒最多不過千,而真正能影響的,願意跟隨其赴死的,怕是少之又少。

原因很簡單,江南的百姓啊,只要賦稅不折騰,官府不折騰,他們能活得比哪裡的百姓都滋潤,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們去提腦袋造反,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凡他們有點生路,就不會幹造反找死的行當。

佛母笑了笑,道:“沒錯,在大明建國是不太可能的事,但誰說我們一定要在大明瞭?”

“不在大明,在哪裡?”

啟程更是驚訝。

佛母看著眾人,目光凌厲,吐出了兩個字:“琉球。”

剎那之間,無人言語。

能坐在這裡的人,雖然沒出過國,但還是知道琉球在哪裡的,那裡是福建對岸的島嶼,雖然中間隔了一道海,但好像,聽說,不算寬。

據說三國時期,人家用小木筏就過去了,宋代時期的小帆船也過去了不少。

只不過,琉球在海的那一邊,白蓮教徒在海的這一邊。

佛母看著默不作聲的眾人,嚴肅地說道:“我得到訊息,琉球島植物豐茂,水產豐富,適宜居住,最主要的是,琉球三國,統計不到十萬人,軍隊不過數千,只要我們一舉渡海,琉球將成為我們的國度。”

呂程凝重地搖了搖頭:“此計不可行。琉球三國雖然弱小,卻是大明屬國。一旦訊息走漏,大明發兵,那我們將徹底被困死在島上,以大明水師的戰力,我們斷無生理。”

韓天父更是有些鄙視,佛母的想法太過異想天開,去琉球?還不如滾球,回家種地來得實在。就說那一道海峽,雖然人家說抓木頭也能飄過去,可人家沒說去了一百個人,死了九十九個啊。

就算是有船,你去了人家的地盤,想要當山大王,沒半點群眾基礎,怎麼混?自己去種地,自己去摘果子,過野人的日子嗎?

不幹,堅決不幹。

佛母見眾人反對,便說道:“眼下安全域性步步緊逼,將手已經伸向了鄉野之間,諸位認為我們的力量還能儲存到幾時?”

韓天父沒有被佛母嚇到,而是直言:“哪怕是更名改姓,遷移他地,我們也不會去琉球建國,佛母,這個想法太過冒險。”

餘醜母連連點頭,呂程等也用沉默表了態度。就連王金剛,也在這一刻沒有說什麼。

佛母看著眾人,他們並不是成大事的人,有的心思,只是小富即安,差不多就行,將就活著。可白蓮教不能如此,這一把火,只有徹底燃起來,才能改變這一片山河大地!

然而明廷給白蓮教的壓迫越來越強,繼續留在大明,遲早會被挖掉根基,現在北直隸、山東、河南等地,正在大興學堂,這對白蓮教可不是一個好訊息。

一旦百姓的孩子都被朝廷同化,成為朝廷的人,那十年二十年之後,白蓮教將再無根基。那些聰明人,有點能力的人,都會被朝廷圈養,成為朝廷的爪牙!

轉移地點,蟄伏等待,休養生息,這才是白蓮教強大起來的必由之路,是白蓮佛國大盛的必由之路!

琉球,是白蓮教的機會。

佛母相信自己的本事,也相信教徒的本事,只要有船出海,那裡將沒有人能阻攔自己!

至於船,不是問題。

沿海船業大興,市舶司即將重新開放,百姓出海的日子不遠,在這種情況下,圖謀琉球,不是空幻之事!當然,為了在那裡紮根,需要一筆財富。而這一筆財富,就需要從古今手裡奪走。

集議到半夜,也沒個結果。

佛母累了,示意大家休息,明日再議,可就在此時,門突然被敲響,眾人驚愕起身。

門外傳來了微弱的聲音:“佛母,安全域性去了王員外家中。”

佛母走到門口,低聲回道:“明日再給安全域性兩個地點,我們集議還需要點時間,不要讓他們來打擾,若無要緊事,不要來西廂。”

“好。”

門外腳步聲漸遠。

韓天父吞嚥了下口水,有些後怕:“安全域性果然厲害,只不過是賣個破綻給他們,就被他們抓到了機會。”

佛母嘴角含笑:“來的可是劉長閣,安全域性前指揮史,此人看似粗魯,實則心細的很。寧王在大寧被他看得不敢有半點動彈,若不是他這雙鷹眼盯著,寧王未必不會站在古今一邊,可惜了,若寧王起事,其破壞力怕遠超齊王,我們白蓮教也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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