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馬馳騁,引動長弓,箭如流星。

論觀賞性,馬射絕對是一流的,英姿悍勇都在這一刻展示的淋漓盡致。因大明的主要敵人是北元騎兵,所以無論是兵部還是五軍都督府,都尤重馬射。

馬射一項若表現優異,有助於拉高武會試中的排名,反之,若馬射表現很差,哪怕是其他項處處第一,也會拉低排名。

可以說,馬射是至關重要的一項考核,決定著最後的武狀元人選。

登州衛千戶耿韋出場,縱馬飛馳,瀟灑地拿出長箭,搭弓引射,一發射出,箭飛五十多步,擦著靶子飛了出去,引起一片倒彩。

朱允炆看著這一幕,不由有些擔憂,對徐輝祖與鐵鉉等人問道:“朕聽聞那達慕大會上,瓦剌與韃靼騎兵射的是三百多步。朝廷武會試,只設五十步距離,尤且有脫靶之事,這是為何?”

鐵鉉張了張嘴,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詞。

沒錯,蒙古那達慕大會人家神鵰手都是三百多步,最強的達到了三百五十步,即便是最差的,也必然不低於百步。

大明只設區區五十步,在起點上就落後於人家許多,就這樣還出現了脫靶,實在是令人汗顏。

但問題是,瓦剌也好,韃靼也好,人家打小就開始騎馬駒,再大一點騎馬,從童年到青年,都在馬背上練習射箭。

反觀大明武舉人呢?

民間武舉人很難擁有一匹屬於自己的馬,說不得牽來的馬還是當地僅有的馬匹,在這種情況下,指望武舉人能有多少時間騎馬,練習馬術與馬射?

不信你拉幾個民間武舉問問,他們是騎馬練習騎術的,還是騎驢?很多人都是典型的騎驢找馬、騎驢借馬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馬太少,驢還多,將就著用吧。

但驢和馬是不同的,馬奔跑起來的速度是很快的,而且顛簸幅度也大,只有少量的時間學習,他們能掌握一定的騎術就很不錯了,何況還需要完成射箭。

在這種情況下,準頭這個問題,真不好說。即便是衛所軍士,也多以步兵為主,騎兵從來都是少數的,尋常軍士入了軍營,可能死在戰場上都沒騎過馬。

相對蒙古騎兵而言,大明騎兵整體能力較弱,這是不爭的事實,馬匹的不足,自然也拖累了馬射的成績,相對而言,他們更擅步射。

耿韋六箭中了三箭,但其中兩箭也只能說射中了靶子,談不上什麼幾環。接下來的武舉比試,時不時有人脫靶,甚至出現了六箭不中的驚人意外。

朱允炆陰沉著臉,從長期來看,冷兵器時代的現實是無法撼動的,哪怕是二炮局再努力,神機炮的體量與運輸問題,決定了它更多適合短距離行進,緩慢行軍,守城作戰,不適合野外快速機動。

這種情況下,騎兵依舊是最具戰鬥力的兵種。從武舉人大致表現可以窺見大明騎兵的衰落,洪武年間大明騎兵趕著蒙古騎兵到處跑的情況,可能無法再復現了。

“眼下騎兵太少,戰力不足,你們可有法子?”

朱允炆問道。

徐輝祖等人看向朱棣,朱棣正在喝酒,見這一幕差點嗆到,很想問一句,朝廷的事與我有什麼關係,話到嘴邊,還是收了回去。

“皇上,三大營足以剋制騎兵。”

朱棣自信地說道。

朱允炆清楚三大營的戰鬥力,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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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清楚三大營的弱點,那就是過於倚重步騎結合,行動緩慢,真打起來,只適合自己挑一塊地,等待敵人前來決戰,或等對方準備好,鑽入圈子裡面,再找機會與對方打一架,想要主動的,在對方沒有準備好之前,狠狠給他們一榔頭,那還是不容易的。

“正副三大營中,騎兵數量還是太少,這樣吧,兵部與五軍都督府,檢視哪裡適合當馬場,來年開闢幾個馬場。”

朱允炆思慮道。

徐輝祖與鐵鉉連連點頭。

“林昭雪!”

古樸看著名冊,突然喊道。

端坐在馬背上的薛祿愣住了,就連紀綱等人也表示疑惑。按照前面幾日的安排,林昭雪要出場也是在幾人後面,怎麼今日突然提前了?

林兵陣心頭一慌,看向林昭雪,林昭雪有些委屈,當即喊道:“是不是念錯名了,我應該在後面出場。”

古樸板著臉,喊道:“叫到誰就是誰,哪裡有那麼多事,你若不比就退出,下一個!”

林昭雪無奈,看了一眼林兵陣。

林兵陣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但還是拍了拍林昭雪的馬匹,鼓勵道:“無論如何,要做到。”

林昭雪只好翻身上馬,緩緩走向賽場,然後催馬如飛,引弓搭箭,剛想射出,身下戰馬突然馬失前蹄,箭矢飛出,林昭雪也被直接甩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翻滾了兩圈,沒了動靜。

戰馬哀鳴著站了起來,用頭拱著林昭雪,可沒有任何動靜。

“救人。”

教場軍士連忙跑過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抬擔架,忙了一陣子,報給古樸,古樸對朱允炆稟告:“武舉林昭雪比試中出了意外,陷入昏迷之中,無法繼續比試。”

“讓軍醫好好醫治,繼續後續比試。”

朱允炆深深地看了一眼被抬走的林昭雪。

徐輝祖與鐵鉉等人連聲可惜,雖然此人表現平平,但到了最後關頭摔下馬,也只能說他倒黴,與武進士無緣了。

摔下馬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馬失前蹄每次戰爭都有,因為這樣摔死幾個也都不少見。實在沒必要浪費時間。

可林昭雪的一箭射空,摔暈了,意味著他的成績是六箭為零,這個結果,讓林兵陣徹底慌亂起來,連忙將目光看向場外圍觀的群眾。

人群之中,兩個大漢憤怒至極,直踢打著欄杆,然後一人留下,另一人擠出人群,奔跑出教場。

一處瞭望高塔上,四名安全域性人拿著望遠鏡盯著人群與教場出入口,當發現有一大漢匆匆朝出口處走去時,馬上報了下去。

顧三審待在高塔之下,對湯不平道:“去吧。”

湯不平飛身上馬,從另一條道迂迴出去,馬總比跑的快……

龐煥放下擔架,喊了聲:“安全了,你可以起來了。”

林昭雪睜開雙眼,起身摘下偽裝,顧三審走了過來,遞來三把刀,道:“若來得及,我希望你自己了卻這一段恩怨。”

郭欒接過刀,凝重地說:“待一切塵埃落定,我會請罪。”

顧三審笑了,拍了拍郭欒的肩膀:“跟龐煥去吧,他知道安全域性在哪裡有觀察點,只要他們有動作,安全域性就會跟上。”

郭欒佩好雙刀,又背了一把刀,抓過一個帷冒,隨龐煥上馬離開。

雄武成看著離去的郭欒,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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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句:“看來我是沒機會報仇了……”

顧三審朝雄武成胸口捶了一拳,然後向前走去,喊道:“去吧,天羅地網都撒開了,若不能抓幾條大魚,你我就真的沒有臉面待在安全域性了。”

馬射賽場。

林兵陣看著薛祿在馬背之上連射三箭,箭箭中靶,心頭著急萬分,按照這個勢頭,薛祿定會成為武狀元,可以自己的身手,根本就無法不動聲色地阻止薛祿。

可沒有其他辦法了,外圍的人隔著圍欄,距離在那擱著,而且還有軍士把守,很難出手。

現在只能靠自己了。

林兵陣微微一沉手腕,一個綠色的竹筒落入掌心,眼看著薛祿驅馬準備跑第二圈,便趁人不注意,抬起手裝作要打噴嚏,將竹筒含在口中。

近了,越來越近了!

就在這時!

林兵陣鼓起一口氣,剛想吹動,旁邊就傳來聲音:“呀,這是什麼吃的,給我吃一口如何?”

袁嶽的腦袋露了出來,林兵陣驚嚇至極,當即猛吸一口氣,竹筒中的三根銀針瞬間被吸入喉嚨,林兵陣瞪大雙眼,連忙伸手將竹筒取出,手指往喉裡摳,忍著疼痛,取出了三根銀針,慌亂之間,銀針又扎破了上顎與舌頭。

“嗚,嗚,呼!”

林兵陣指著袁嶽,嘴巴張合著。

袁嶽撿起竹筒,仔細看了看,道:“你不是畜生,吃什麼竹子,你嗚嗚什麼呢……”

“嗚,救……”

林兵陣伸出手,身體一軟直癱倒在地。

“不好了,有武舉人暈倒了。”

袁嶽喊了一嗓子。

林兵陣也真夠倒黴的,這毒藥是專門用於麻痺人與馬的,刺破一點皮很快就能讓人失去力量,讓馬無法跑起來,結果他還捱了三根,還紮了好幾處,最要命的是,人家扎皮,他扎嘴,挨著大腦,酸爽……

軍士連忙抬走了林兵陣,軍醫面對這種情況也束手無策,商量之後宣佈,那什麼,看天命吧。

薛祿不愧是朱允炆看重之人,六箭全中,驚為天人,自開始至結束,他都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能力,哪怕是明日策論他不寫,也將是名副其實的武狀元人選。

兵部歡喜,五軍都督府歡喜,朱棣與朱權等人冷汗直冒,朱允炆說的沒錯,薛祿這個人未必會輸平安,現在看來,他的整體能力說不得比平安還強上一線。

驚人的預判,如此精準的兌現,如何能不讓人感覺恐怖?

朱權看向朱棣,舉起了酒杯,朱棣明白這個動作的意思,這個年輕的弟弟在感謝自己救了他一命。

紀綱、袁嶽、蔡熊英等人也已六箭全中的成績收尾,但整體而言,馬射過關的,只有一百五十餘人,連一半都不到。

這件事警醒著朱允炆大明騎兵的衰弱,也更堅定了朱允炆找尋與設定大馬場的決心。

民間養馬,百姓壓力重重不說,就百姓養出來的馬,很難說是純碎的戰馬,飼料跟不上,水草跟不上,訓練跟不上,時間一長,馬種退化,便會成為挽馬。

挽馬,耐力強,適合運送貨物,拉個馬車之類的,但缺乏速度,缺乏靈活性,根本就不適合拿來充作戰馬。

民間養馬,已無多少意義與價值。

大明需要的是,真正的馬場,真正的戰馬,唯有此,才能組建起精銳騎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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