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是個好東西,強烈暗示四更起,三更的時候就醒不來。

醒不來,就睡下去吧。

刀劃過脖頸,一道血線噴了出去,咕咕的喉結上下移動,卻也只能接受死亡的拖拽,墜落無盡的漆黑地獄。

血腥味彌散開來,讓睡夢中的海賊多了一分不安。

陸刀疤感覺眼前有東西在晃動,旋即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席捲而來,猛地睜開眼,看著近在遲遲的黑衣人,一腳伸出,黑衣人沒有防備,整個人重重砸在甲板上,陸刀疤起身,一腳踏在黑衣人的腦袋上,沉重的力量讓黑衣人再沒有起來。

“敵襲!”

陸刀疤用盡力氣喊道,隨後撿起長刀。

楊山沒成想如此偷襲還被人察覺,回頭一看竟是陸刀疤,上前攔住要去拼殺的黑衣人:“你們去解決其他人,我來解決他!”

陸刀疤憑藉著船上的燈火,辨出了楊山,憤怒地喊道:“慶元海賊團的人?你們竟然敢背棄盟約,就不怕海龍王發怒,讓你們死無葬生之地嗎?”

楊山握緊手中重刀,冷森森地說:“我的命是老天爺在管,海龍王還沒這個資格。既然遇到了,那就試試你的本事吧。”

陸刀疤看著損失慘重的兄弟,聽著其他船上傳出的喊殺聲,清楚今晚是慶元海賊團的傾力進攻,想要活下去,只能拼死一戰!

“那就來吧!”

陸刀疤擔心船艙裡的陳士良,一出手便是凌厲的攻勢,想要藉此逼退楊山。

楊山手腕一動,雙手握住重刀,腳步前移便劈開過去!強橫的韃靼與瓦剌沒有讓自己後退一步,面對區區海賊頭目,更不會後退!

兩刀交鋒,一剎火花被迸了出來,陸刀疤不成想對方的刀沉力大,手中的刀幾乎被斬掉,眼看楊山再次砍殺而來,不再硬接,一個左撤步,手中刀以刁鑽的角度削向楊山胸膛,楊山發狠,根本不避讓,手中刀斜砍陸刀疤的腦袋。

陸刀疤驚慌,沒想到對方竟打算以傷換命,他丫的是個狠人啊,這一股子海賊的兇戾可比自己的還強,連忙避讓,不等反擊,對方刀已砍來,再次後退,卻不料後背猛地撞在船舷。

咔嚓!

楊山重刀砍入船舷,入木近尺,一抽刀,沒抽出來。避至一旁的陸刀疤見狀,抓住機會反擊,揮刀便砍,楊山無奈,只好收手,丟了重刀。

陸刀疤猙獰地看著楊山,喊道:“沒了武器,我看你如何與我鬥,死來!”

楊山看著衝殺過來,勢頭威猛的陸刀疤,右手伸向腰後,然後猛地甩出,一道寒芒爆射,陸刀疤下意識得收刀格擋,只聽“叮”地一聲,還沒等陸刀疤反應過來,楊山一彎腰,滾到陸刀疤身前,雙手撐住甲板,雙腳騰空踢出,直中陸刀疤的腹部,強大的力道直將陸刀疤踢至船舷處,船舷的木板瞬間開裂。

撿起匕首,楊山如一頭獵豹,撲向陸刀疤,將匕首刺入陸刀疤的胸口,看著一臉不甘心的陸刀疤,楊山後退一步,冷厲地說:“你信奉海龍王,那就去找它吧!”

一腳下去,船舷再無法承受,陸刀疤絕望地墜落。

楊山抽出重刀,看了一眼海面,轉身便加入戰鬥之中。

陳士良被困在船艙中,幾次陷入險境,若不是陳大寶拼死保護,怕是已經被人砍了,可即便如此,陳大寶也身受數創,渾身滿是鮮血。

蔣武呵退了其他人,對上了陳大寶,兩人交手十幾個回合,雙刀交鋒時,陳大寶盯著蔣武,嘴角一動:“你就是慶元海賊團的蔣武,我聽說過你,有點本事。”

刀鋒分開,蔣武后退一步,冷笑:“我可不想被你誇,今日就讓你們都死在海上!船,船匠,我們慶元海賊團都要了!”

陳大寶後退兩步,護住角落裡的陳士良,左右警惕著:“你們休想得逞,就你們這點人手,憑什麼是我們的對手。今日你們動了手,他日窮盡碧落黃泉,也會將你們斬盡殺絕!”

“呵,嘴硬!看招!”

蔣武剛一出刀,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鼓聲,楊山跑入船艙喊道:“殺掉他們撤退!”

陳祖義終究還是反應過來了,慶元海賊團可以打陳祖義一個措手不及,但沒辦法徹底消滅陳祖義,畢竟人手有限,又分散在較多船隻上,根本無法形成絕對優勢,且陳祖義、陳三才等人都不是泛泛之輩,很快便組織起反擊,克山雖是厲害,斬殺多人,卻也無法阻擋如潮水攻勢的海賊。

克山在損失近半的情況下,不得不選擇撤退,陳祖義終於騰出手來組織反擊,見陳士良所在的船隻危險,急忙安排人去救援。

戰鬥越來越對慶元海賊團不利,蔣武想要殺掉陳士良,卻被高大的陳大寶攔住,幾番交鋒下來,也只是在陳大寶身上添了一道傷,惱羞成怒之下,便讓所有人上,想要把陳大寶與陳士良剁了,楊山卻下達了緊急撤退的命令。

陳大寶沒有追出去,只是護在陳士良身前,直至見陳三才帶人進入船艙,才眼前一黑,倒了下去。陳士良連忙抱住陳大寶,哭喊幾聲。

“是他拿命保護我!”

陳三才聽著陳士良的話,看著傷口一道道的陳大寶,也不由感嘆這個傢伙是少有的忠信之人,陳士良沒大礙,但陸刀疤死了,李十二死了,王瞻死了……

陳祖義損失了五個得力頭目,折損手下超過三百,受傷更有二百餘,還被截走了三艘船,六十餘船匠,暴怒的陳祖義下令對慶元海賊團發動進攻,可惜水手找了一圈,發現船櫓多被斬斷,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出擊,走小船殺過去吧,又不是人家的對手。

在四更天到來的時候,慶元海賊團撤退了,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海。

陳祖義看著損失慘重的船隊,嚎叫的聲音傳出數里之外,當收拾好殘局之後,陳祖義下令追擊,可海面上哪裡還有慶元海賊團的影子,撲向慶元海賊團曾經停留過的島嶼,也都是人去樓空,不見蹤跡。

陳二寶勸說陳祖義及時撤走,以免被追擊過來的明軍發現,陳士良等人也清楚,隨陽江船廠被劫的訊息傳出之後,明廷水師定會傾力出擊,交趾愛州港的水師船隊都可能出動,再繼續留在南海溜達實在是太過危險,眼下之計,就是潛藏起來,消失一陣子。

陳祖義見茫茫大海再無追尋可能,只好下了撤退的命令,目標直指琉球方向。

陳大寶因為救護有功,被提拔為頭目,接替了陸刀疤的位置,為陳祖義、陳士良所器重。陳二寶也因為籌劃有功,頭腦好使,加上又會寫文書,分析情報,取代了李十二的位置,成為了陳祖義海賊團的情報頭腦,手中管理著百餘號打探訊息的好手。

陳祖義海賊團撤退了,雖然丟失去了一些船匠,折損了一些人手,但畢竟還有著一百六十多船匠,有他們在手,就不怕沒有辦法制造出大福船。

南洋,未名島嶼。

慶元海賊團的船隊拋錨在近海,只留下少量人守船,大部分人手透過小船上了島嶼,六十餘船匠被安置在島上,周圍都是海,不怕他們跑出去。

襲殺陳祖義海賊團雖然取得了勝利,但慶元海賊團也不是沒有損失,折損了六十多人,還有四十餘人受了傷。

朱權下令在島上休養,然後尋了一處礁石,面對大海修習起道家心法。

楊山、蔣武雖然看不起道家與佛家,但詭的很,偏偏道家與佛家還有不少高手,也不知道朱權在道家那裡學了些什麼,只是這聽力是越發的靈敏了。

還沒近身三丈,朱權的聲音便傳了過來:“都安置妥當了?”

楊山看了看蔣武,蔣武回道:“已安置妥當,預留在島上與船上的用物,可以支撐三個月。只不過,這小島上的樹木並不多,不適合製造船隻。”

朱權下了礁石,對兩人說:“這一次行動,我們多了大小五六十艘船,還需要造船嗎?再造下去,哪裡還有人手來駕馭?若不是暗藏了一些船工,我們想要把這些船弄回來都難。”

“那,船匠怎麼辦?”

蔣武皺眉,雖說這些人都是自己人吧,但畢竟還有一些海賊看著,不辦事是不是不太好?

朱權笑了笑,指了指西面:“簡單,交給舊港的施進卿,換取糧食與物資。”

蔣武明白了朱權的用意,這些船匠早晚是需要放回去的,現在留在手裡也沒用,不如置換一點物資。舊港的施進卿是一個好說話的,何況那裡還有大明的駐軍,秘密交易下也不是不可行。

楊山見朱權安排了船匠的出路,開口問:“陽江船廠事件已過去七八日,我們是不是應該給上面傳個訊息?”

朱權揹負雙手,任憑海風吹拂:“不需要了。”

楊山張了張嘴。

如此大事,竟不上報,這合適嗎?

朱權轉過身,看著楊山,嚴肅地說:“海賊做事,哪裡還有上報的道理。從今日起,慶元海賊團要切掉與朝廷之間的聯絡,徹底地消失在南洋。”

楊山眼神一寒,上前一步:“這是何意?”

朱權呵呵笑了笑,冷冷地說:“何意?自然是要在這南洋立足,收納一切海賊,壯大勢力,成為這南洋獨一無二的力量!”

楊山臉頰微動,手沉在腰刀上:“這個,我恐怕不會答應!”

“我奉勸你最好不要動手。”

克山的聲音從楊山身後傳出,蒼琅一聲,刀已架在了楊山的肩膀上。

楊山握緊刀柄,直盯盯看著朱權:“我是安全域性的人,我死了,你如何跟朝廷交代?”

“與陳祖義作戰中,不幸犧牲,這個理由如何?”

朱權平和地說。

楊山臉色微變,目光變得冷厲起來,手指按下壓簧。

蔣武后退一步,抬起雙手說:“寧王,他不是外人,就不需要如此了吧?”

朱權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憤怒:“進攻陽江,一切計劃聽我安排,可你竟然揹著我擅自將訊息傳至京師,楊山,你知不知道因為你自以為是的忠誠,會害死很多人,會讓皇上很做?一旦訊息洩露,你想過要殺多少人才能滅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