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召集了主要軍士將領,商討軍情。

徐輝祖一臉凝重,拿著亦力把裡信使送來的信,沉聲道:「據亦力把裡提供的情報,帖木兒已經於五月二十六日興兵東征,先鋒軍五萬,統帥是帖木兒的孫子阿里,此人彪悍勇猛,初戰奪取了軍事重鎮塔什干,之後更是飛奪天險,外拉套山的一座隘口,如今兵峰已經指向了塔拉茲城。」

「沙米查干正在四處調兵,嚴防死守,並向我們發出求援,希望大明可以派遣出精銳騎兵一萬至兩萬,幫助其對抗帖木兒。都說說吧,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話音剛落,毛整便站了出來:「既然我們與亦力把裡結盟,帖木兒也已興兵,其首戰之敵是亦力把裡,但最終的對手是我們。末將認為,當支援亦力把裡,將帖木兒擋在天山外!」

徐膺緒看了一眼毛整,當即反對:「大將軍,此時還不是出兵的時候。」

朱棣不動聲色,只是示意徐膺緒講一講。

徐膺緒看了一眼徐輝祖,自信地說:「末將認為,帖木兒興大軍東征,氣勢如虹,兵鋒正盛,與其直接交鋒實在是不智。應該坐看亦力把裡與帖木兒大戰,讓亦力把裡消磨帖木兒軍隊計程車氣,為大明與帖木兒最後決戰創造更有利條件。」

不少武將紛紛點頭,丘福更是認為徐膺緒說的極對,狗咬狗一嘴毛,讓亦力把裡和帖木兒打去,打死一個是一個,折損一些是一些,反正都不是大明的人,沒必要去幫忙。

瞿能走了出來,一臉擔憂地說道:「大將軍,亦力把裡畢竟是我們的盟友,若是不救,是不是不太合適?若是帖木兒只憑著一支先鋒就把亦力把裡徹底打敗,那我們與帖木兒對決時,一樣是面對帖木兒的本部軍陣。末將以為,無論如何,都應該給亦力把裡一些支援,讓他們能與帖木兒打下去,打得時間越長,對我們越是有利。」

朱棣看向宋晟:「你意下如何?」

宋晟深吸了一口氣,走向大帳左側掛著的輿圖旁,看了看塔拉茲的位置,嚴肅地說:「支援亦力把裡,這是必須要做的事,但不是現在。」

「何意?」

朱高煦有些不解。

宋晟瞥了一眼朱高煦,指了指輿圖,道:「帖木兒的先鋒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拿下塔什干,並奪取了外拉套山的隘口,這一點確實讓人意外,在我看來,除了哈里的強橫之外,還有亦力把裡缺乏警惕,缺乏死戰決心的因素在其中。」

「雖然不知道塔拉茲城現在是不是還在亦力把裡手中,但我可以肯定,亦力把裡現在還沒有危險到覆滅的程度。你們看,亦力把裡的國都坐落在伊犁河谷的最深處,本身就是軍事重鎮,沙米查干多年經營不說,亦力把裡超過五成,今十萬戰力都集中在那裡。」

「即便是帖木兒的先鋒軍拿下了塔拉茲,翻過天山,佔領阿拉木圖,直接威脅亦力把裡(此處為首都,首都和國名一樣),沙米查干完全可以佔據地利防守。若戰事不利,甚至可以向北翻過博羅科努山,進入準噶爾盆地,調動這裡的軍事力量進行反擊。」

「綜上種種,我認為沙米查干還遠沒有到絕望的地步,即便沒有我們的支援,他也會堅持戰鬥到底,起碼在亦力把裡城沒有丟失之前,他是不會逃命的。支援是要支援,但為時尚早。」

徐輝祖看明白了,宋晟是想卡著沙米查干差不多完蛋又不完蛋的時候支援亦力把裡,給半死不活的沙米查干過一口氣,然後讓他繼續與帖木兒打,直到徹底死掉為止……

朱棣贊同宋晟的看法,表態道:「既然如此,那就回復沙米查干,明軍因糧草不足,十日之後出兵前往亦力把裡。各部做好準備,操練軍士,準備作戰事宜吧。」

眾人領命。

帖木兒終於出征,這讓朱棣鬆開了一口氣,至少朝廷的壓力要小很多,畢竟將糧草送到嘉峪關和送到哈密,完全是兩回事。

只要打敗了帖木兒,大明就可以趁勢橫掃西域,後續兵力維持在五萬至八萬之間即可,大部分軍士可以撤回關內休整。

原本平靜的軍營頓時充滿了肅殺之氣,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所有軍士都聽到了帖木兒已經東征的訊息,這個恐怖的敵人終於還是來了!

傅霖凝望著西面,遙遠的西方,似乎有一座高山。

王全臻急匆匆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回回商人,見傅霖又在眺望,不由喊道:「傅霖,快,快,有訊息了!」

傅霖看向王全臻,嘆息道:「王叔,將軍們與督官們已經說了,帖木兒來了,戰爭將起。」

王全臻擺了擺手,拉著回回商人,急忙說:「不是帖木兒的訊息,是你父親的訊息!」

傅霖震驚地看著王全臻,似是不敢相信,看向回回商人,目光中滿是渴望,還有忐忑,心臟似乎劇烈地跳動起來,聲音很響。

回回商人呼德看了看傅霖,問:「你當真是傅安的兒子?」

「你知道我父親傅安?他在哪裡,他,他還好嗎?」

傅霖急切地問。

呼德笑了:「三年前我去過一趟撒馬爾罕,在那裡聽說了大明使臣傅安的事。那裡的人說你父親是一個無畏的人,面對帖木兒的威脅與屠刀,他從來沒有屈服過,帖木兒還讓人帶著傅安去看戰利品,去看戰場,去看無數的死人,想要用強大摧毀傅安的意志,可傅安始終不屈從……」

「父親!」

傅霖緊握著拳頭,這就是自己的父親,他教導過自己,要頂天立地,要忠君報國,要不忘使命!他做到了,他沒有欺騙自己,他真的做到了!

呼德見傅霖流了眼淚,連忙說:「至少三年前,傅安還被關押在撒馬爾罕的大牢裡,至於現在,我也不清楚,但我想,帖木兒關押傅安多年都沒殺他,想來此時傅安還活著。」

傅霖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擦掉眼淚,對呼德感謝道:「謝謝你,謝謝你帶來這個訊息。」

呼德謝絕了傅霖的禮物,轉身離開。

王全臻安撫著傅霖,傅霖抬頭看天,許久才平復下心情,對王全臻道:「王叔,我要去見大將軍!」

「我陪你!」

王全臻答應道。

就在傅霖、王全臻朝著朱棣大營走去的時候,回回商人呼德卻繞來繞去,仔細觀察著明軍的軍事部署,當看到一個營寨裡擺放著滿滿的黑洞洞的神機炮時,頓時打了個激靈。

「是誰?此處乃是重地,外人不得窺視!」

兩名軍士走來,凶神惡煞地看著呼德。

呼德連忙說:「我,我是使臣傅霖、王全臻請來的商人,他們問我傅安的事,我要回去,結果迷了路……」

「傅安的事?他還活著嗎?」

軍士都知道傅安,朱允炆在出徵時就說了此人。

「活著,還活著。」

呼德連忙說。

軍士哈哈大笑,給呼德指了指路,讓他不要再走錯。呼德連忙答應,沿著道路離開軍營,回頭看了看防備森森的軍營,咬了咬牙,轉身跑向哈密城。

呼德並沒有進城,而是進入了城西的一座庭院裡。

庭院的主人名為伊德勒斯,是一名回回人,也是一名虔誠的伊-斯蘭教徒,見忽德回來,連忙拉到房間之中,緊閉門窗,問:「怎麼樣,調查清楚了嗎?」

呼德點了點頭,找來一塊白布,拿出炭枝就在白布上寫寫畫畫,一刻鐘後才收起來交給伊德勒斯:

「這就是大明中軍佈陣的情況,我在那裡看到了神機炮,怕是專門對付帖木兒的,務必告訴帖木兒,不能不防備。」

伊德勒斯仔細看了看,然後收起來塞到懷裡:「好,很好,有了這一份圖,我們就能投靠帖木兒,等帖木兒佔領了這哈密之後,說不得我們就是這裡的主人。」

呼德不安地說:「明軍很多,也很強大。」

伊德勒斯冷笑:「再強大的敵人又如何?帖木兒是安拉派來拯救我們的,他是帶著《古蘭經》來的,我們要幫助自己的兄弟,而不是幫助漢人!」

呼德想了想也是,笑道:「若是能去朱棣的大帳就更好不過了,你要不要再找個機會讓我進去一次?說不得能拿到明軍更詳細的作戰部署。」

伊德勒斯嚴肅地搖了搖頭:「不可,這次機會是傅霖提供的,我們進去名正言順。若沒有充分的理由,進去很容易暴露,你也不希望被人抓吧。」

呼德瞭然,給伊德勒斯告辭,拉開門就準備離開,看了看門口,似乎站著一個人,不由揉了揉眼,不是幻覺,人還在門口。

「想給帖木兒送情報,那得先出了這道門。」

索靖冷冷地盯著呼德,抬腳走了進去。

呼德不由地畏懼後退,伊德勒斯見狀,高聲呵斥:「你是大明的軍士?大將軍可是下了軍令,不準軍士擅闖民宅,違令者斬!你竟然違背軍令,我定要告訴大將軍!」

索靖伸手抓著腰間的刀,面無表情地說:「大將軍的軍令還管不著我,不過你想要見大將軍,我倒是可以成全。」

伊德勒斯臉色很是難看,給呼德一個眼神,呼德伸手抓住一旁碗口粗的棍子,砸向了索靖的腦袋,索靖凝眸,後撤一步,撩開衣襬,抬腳踢在了木棍的埠處,呼德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棍子就如同反彈一般,直接砸在了自己腦門上。

結結實實,頭破血流!

呼德癱軟在地上,沒了動靜。

索靖看向伊德勒斯,伸出手:「你是想先捱打,還是先把圖交出來?」

軍帳。

朱棣暴怒,指著王全臻的鼻子大罵:「三令五申,軍營重地,不得私自帶人進入,即便是帶入,也必須由軍士跟著,送出軍營!你倒好,把一個細作帶了進來,還忘記送出去了?王全臻啊王全臻,我看你就是王糊塗!」

王全臻有些發抖,誰能想到外面的世界這麼坑,都怪自己太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