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

一頂白色的帽子微微抬起,覆在帽子上的雪滑落而下,冰冷的雙眸盯著不遠處的戰馬,還有戰馬旁的蒙古包。

十里外的巡視偵察並不是看兩眼便回去,而是長時間偵察與警戒。

瓦剌騎兵也不是鐵人,可以在大雪之中,嚴寒之下長時間堅持,若沒有蒙古包遮蔽風雪,暖暖身體,人在曠野之中不怎麼活動,很可能會凍傷甚至是凍死。

西疆的冬,寒得很。

折兀朵端坐在馬背上,目光緩緩移動著,可大雪阻擋了視野,再如何努力,也是舉目茫茫,看不到遠方。

好在風雪之中很是寂靜,並無兵馬行進的聲音,這令人安心不少。

「折兀朵,到帳內來吧,外面實在是冷得很。」

烏蘭扯著嗓子喊道。

折兀朵翻身下馬,握了握拳,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低頭看去,雙手龜裂出了一道道血口子,只不過裡面並沒有血流淌出來,冰冷得近乎失去了知覺,若不是這疼痛,幾乎以為失去了雙手。

入賬。

折兀朵坐了下來,烤著火,不忘囑託:「讓兄弟們警惕些。」

烏蘭不以為然:「如此酷寒的天氣,又是大雪,何必擔心,西疆這些大明軍士,一個個依靠著城池,整日當縮頭烏龜,咱們幾次出現在城外,他們可有半點動作?」

阿斯干添了一塊馬糞,火勢更旺了一些:「明軍沒有出城作戰的勇氣,失去了城池,大明軍士算得了什麼,哪怕是他們來了,咱們高興還來不及,奔波數月,有機會殺他個片甲不留,也是痛快事!」

一向警惕的折兀朵也沒有反駁這些話。

要知道瓦剌騎兵縱橫馳騁,在西疆地界裡跑了不是一天兩天,大明軍士唯一一次出動,還是孛羅城的蔡雄英,這還是因為瓦剌露出了破綻,可即便如此,蔡雄英在退走之後也不敢給瓦剌送行,而是龜縮在城內毫無動靜。

明軍過於依賴城池,防守的本事遠遠好過進攻的本事,這是沒有任何異議的事。

哨騎嘎比亞飛奔在雪原之上,環顧周圍,見沒有任何異常之後,便翻身下馬,在雪地裡走了兩步,解開褲腰帶。

原是平整的雪被消融。

嘎比亞看著自己搖晃「畫」出的傑作,哆嗦了下,咒罵道:「這該死的天氣,非要我們巡視,明軍也是人,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跑出來!」

腰帶繫上,嘎比亞仰頭看天,雪花片片撲下。

戰馬躁動地動了動,嘎比亞拉扯著韁繩,說道:「別鬧了,我們還得在這守半個時辰。」

戰馬轉過頭,看著雪地裡冒出來的東西,驚慌地後退,卻被韁繩給拉住,只好急切地嘶鳴起來。

嘎比亞側過身,剛想說話,就看到了一個全身雪衣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手中還握著一柄短劍,短劍已動了過來!

噗!

嘎比亞錯愕不已,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有東西從耳朵旁鑽入到腦子裡。

沉重地倒在地上。

嘎比亞死不瞑目,盯著眼下的雪地,身體微微抽動。

安全域性千戶霍良拔出短劍,堆了雪過來,將屍體掩蓋,然後看了看戰馬,沒有理睬,轉身走到一旁的雪地裡,將一個類掃帚的枝條拿了出來,系在腰後,弓著身行進。

踩出的腳印被掃帚清去,出現了一道不起眼的雪道,很快便會有雪花覆去痕跡。

這次行動事關西疆都司的聲譽,事關大明軍士的聲譽,絕不能讓馬哈木簡簡單單離開!

安全域性與斥候聯合,負責完成瓦剌外圍哨騎的清除!

只有完完全全殺掉這些哨騎,瞿能的大軍

才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瓦剌大軍身旁,然後出其不意地進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霍良小心地行軍,每隔一段距離便會停下來觀察周圍動靜。

瓦剌的哨騎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大雪之中依舊是單哨騎配置,而這也為斥候與安全域性的行動提供了絕佳的機會。

長劍從雪地裡鑽了出來,將正在蹲坑的瓦剌軍士給送走了。

箭矢飛過,騎兵從馬背上翻了下去。

哪怕是有哨騎聽到了一些動靜,還以為是其不小心摔倒,玩笑著接近,死亡撕咬在了咽喉……

雪原的殺戮!

沒有人可以輕易防備,誰也不清楚明軍在哪裡,雪地之中哪裡都有可能,甚至就在騎兵的身邊。

潛藏,與雪融為一體。

接近的聲音尚沒有風雪大,唯有瀕死的絕望哀鳴,才會蓋過附近的風雪聲,止在周圍數十步以內。

哈森發現雪地裡出現了一樣東西,翻身下馬,拔出腰刀緩緩接近,見是瓦剌裝束,只不過臉朝著雪地,似乎已死去多時,但周圍不見血色,便上前將屍體翻了過來。

「屍體」看著近在咫尺的哈森,原是蒼白僵硬的臉上,頓時咧了下,手中的箭便插在了哈森的脖子之中。

斥候張鐵盒搓了搓臉,發現沒了知覺,知道是凍傷了,也不介意,脫掉瓦剌的衣服,將雪衣找了出來,將哈森埋在雪中之後,便朝著另一個方向繼續探尋。

雪原之上,死亡在遊蕩。

折兀朵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響,在帳內抬起頭,皺眉問:「你們可聽到什麼動靜?」

烏蘭與阿斯干等人連連搖頭。

帳簾掀開,阿拉坦倉走了進來:「剛跑過去一隻兔子,弟兄們去追了。」

折兀朵臉色一沉:「我們的任務是偵察巡視,不給明軍任何可乘之機,怎可因一隻兔子跑動?」

烏蘭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連忙說:「這兔子是往哪裡跑的?」

阿拉坦倉看到了烏蘭的眼色,開口道:「向東南方向,放心吧,追兔子並不耽誤巡視。」

阿斯干也有些興奮。

這日子過得不是滋味啊,馬肉雖然過得去,但口感上總比牛肉、羊肉、兔肉差了不少,再說了,一連半個月只吃馬肉,能換個口味,誰不高興?

五騎追兔,在雪原中奔跑!

陡然之間,一匹戰馬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下,整個人從馬背上翻了出去,好在是雪地,沒有摔死,回頭看去,只見一個死人腦袋顯露出來,愣了下,急切地喊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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