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執鞭,親自鞭笞趙柯,每落一鞭,便是一句訓斥:「軍士乃是你兄弟,其妻乃是你嫂嬸,豈能欺之!人倫之道,爾等怎敢不顧?」

啪!

趙柯後背之上冒出一道道血痕。

朱棣抽打了六十下之後,趙柯已是昏死過去,丟下馬鞭,朱棣看向全軍將士,厲聲喊道:「律令之下,卻只顧個人私慾,以身犯法!若非爾等為他求情,本王定要斬其頭顱以正視聽!你們聽好了,日後再有軍士欺辱其人家眷,誰來求情都沒用,唯有殺頭一條!」xь.

「都是響噹噹的漢子,一個個屍山血海爬出來的,怎麼連褲襠裡的玩意都管不住了?若誰自認為管不住,告訴本王,燕王府裡缺不少宦官,一刀下去,一了百了!諸位要想清楚,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不容亂來……」

朱高煦看著威嚴的父親暗暗吃驚,這九個月以來,這是父親第一次當著眾人發怒。

待朱棣處理完趙柯之後,朱高煦帶朱高燧迎上前。

朱棣看著兩個能力出眾的兒子,換了一副面孔,溫和地說:「這段時間以來,倒是辛苦你們了,練兵、狩獵、找礦、冶煉,可都沒少出力。燕國九個月初具規模,百姓與軍士得以安頓,你們厥功甚偉。」

朱高煦豪爽一笑,抱拳道:「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尺寸之地,為燕國留下萬古基業,是孩兒的夙願。」

朱棣眼神一亮:「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尺寸之地,此乃是蘇洵《六國論》中的話,怎麼,你最近還在讀書?」

朱高煦見引起父親的注意,挺直胸膛:「父王,聽金先生說,這裡雖是蠻荒之地,卻不能一味使用蠻橫手段,需要多想想辦法。孩兒不甚聰慧,只好翻閱古籍以求長進。」

「好,很好。」

朱棣對朱高煦的表現很是滿意,對金忠吩咐道:「若有空暇,不妨多教導教導他,《論語》、《春秋》還是需要學的。」

金忠連連稱是,見朱高煦高興,低頭暗暗嘆了口氣。

你只知道高興,就沒想想你爹為啥只說了《論語》、《春秋》,沒說其他的書?

《論語》是做人的學問。

《春秋》是做臣的學問。

孟子云:「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你都沒聽明白你爹的用意,還興奮,就你這點水平,差你爹實在是太遠了……

朱高煦引著朱棣走在軍營,指了指北面的冶煉廠房:「父王,這東平城確實是一個絕佳之地,不僅找到了煤礦,還找到了鐵礦,有了這兩樣,我們便能打造出更多的耕作器具,兵器。只是父王,鐵礦區距離東平城有二十餘里,運輸不便,孩兒想是否安排一批人在外面冶煉,然後運來成品?」

朱棣並沒有贊同這個提議:「二十餘里算不得遠,辛苦下並不妨事。外面冶煉,缺乏防備,萬一被野獸傷到,豈不是害了他們?」

朱高煦鬱悶,到底是走這麼遠的路危險,還是在原地冶煉危險?說到底,還是不夠放心自己,怕自己私自打造武器。

朱棣見冶煉出鐵水,鐵水順著槽口流淌而出,進入模具裡。待冷卻之後脫模,一個鐵鍬便已成型,有鐵匠重新加熱,敲敲打打,以讓邊緣處變得更為鋒利,便於使用。

有鐵,有煤!

朱允炆並沒有坑燕國,這裡確實適合當做立身之地,最可貴的是,這裡還發現了金銀銅礦,為日後鑄幣打下了基礎。至於要不要使用寶鈔,日後再說。

朱高煦又提出推行自己的五年規劃:「大哥的規劃太過小家子氣,五年之後還待在這小小的東平城,我們來這裡是建設燕國的,不是建設一座城的,一座城如何能代表整個燕國?父王,城多民廣方為

國,天下不見一城便是一國的。」

金忠看向朱棣,很擔心他會被說服。

朱棣思索了下,搖了搖頭,對朱高煦說:「先學會走,再學會跑。現在的燕國如嬰孩太過孱弱,還不到大踏步前進的時候,五年打好基礎,五年之後再對外擴張也不遲。」

「父王!」

朱高煦心塞。

自己提出的策略並不差,何況這裡有五萬多人,兩年打好基礎,分出去一萬人築造新城豈不是更好?

偏心啊!

大哥一個腿腳不好的人,他懂得什麼是奔跑!太過老實,太過保守,若燕國交在他手裡,估計二十年後未必有五座城。

龜龜縮縮一輩子,這不是我朱高煦想要的結果!

看著不甘心的朱高煦,朱棣知道此時還需要倚重這個兒子,他精力旺盛,是白天能忙活,晚上還能忙活的那一種人,現在正是燕國「開疆拓土」、「鑄造基石」的關鍵時刻,不能讓他寒了心,洩了氣。

朱棣抬手,拍了拍朱高煦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了句:「世子多病,汝當勉勵之。」

朱高煦眼神一亮。

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哦,明白了。

父親這是告訴自己,大哥身體不好,讓自己好好表現,未來好繼承燕國!.Ь.

好,好啊!

自己一定會好好表現!

想想也是,大哥那個死胖子、死瘸子,怎麼都不可能當未來的燕王,當父親老去之後,能接過燕王之位的,只有英俊瀟灑、能拼能幹、立下赫赫開荒之功的自己!

有父親這句話,那就要豁出命去搏一搏。

「可是父王,那五年規劃……」

朱高煦追問。

朱棣又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一切皆有可能。」

朱高煦又聽明白了,這就是說,雖然現在大哥的五年規劃確定了,透過了,但那也是暫時的,一切皆有可能,後面發生點變故改變規劃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朱高煦肅然道:「父王請放心,孩兒定全力以赴,為燕國嘔心瀝血,九死不悔!」

朱棣含笑點頭。

兒子是好兒子,這氣勢,這決心,很不錯。

那什麼,明日記得去打一些魚上來,最近你母親想要換換口味了……

朱棣看著離開的朱高煦、朱高燧,對丘福道:「你留在這裡協助他,明白本王的意思吧?」

丘福露出了發黃的牙齒:「跟著王爺這麼久了,豈能不明白,卑職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