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徐輝祖進入大殿,行大禮之後,恭謹地對朱允炆說道:“陛下,高陽郡王贏得了一把金刀。”

高陽郡王,朱高煦。

朱棣次子。

朱允炆微微點頭,說道:“看來四叔的兒子確實厲害,有四叔風采。只不過,宗勳比試這種事,還不值得卿家親自入宮吧?”

徐輝祖低頭,躊躇了下,跪了下來,肅然說道:“陛下,臣曾見過燕王衛,朝廷經制之兵,儼然成為燕王私兵,唯命是從,臣日夜惶恐。又見燕王三子各有所長,尤以朱高煦善戰。”

“臣以為,藩王在外,手握重兵,朝廷旨意難達四海,於朝廷不利。懇請陛下,執行削藩之策,以靖四海。”

朱允炆看著徐輝祖,眉頭微皺。

看來昨晚自己下令召燕王入京的訊息,讓徐輝祖誤以為是想要將燕王扣在京師,以行削藩。

所以提前跑過來請求削藩。

一可以表達自己的忠心,看清楚,我老徐是你建文帝的人,你可要相信我。

二可以拉近關係,表明立場。

畢竟齊泰、黃子澄不斷要求削藩,而這件事雖然保密,但再保密,也很難繞過五軍都督府。

“削藩?呵呵,為何要削藩?”

朱允炆站了起來,看著一臉錯愕的徐輝祖,說道:“你想多了,我的幾位叔叔,還是可以信得過的。”

徐輝祖難以相信地看著朱允炆,不知道他是改變了主意,還是不信任自己。

朱允炆瞭解徐輝祖的心思,和煦地說道:“帝國之治,在民昌國富,天下太平。叔叔們拱衛邊塞,功勞自是有的。”

徐輝祖有些混沌。

朱允炆解釋道:“削藩之事,暫且按下吧。朕打算推行練兵新政,有些意見,正要問你。”

“練兵新政?”

徐輝祖看著朱允炆,連忙表態道:“只要陛下所命,臣莫敢不從。”

朱允炆微微搖頭,說道:“現下,京營精銳有多少?”

徐輝祖連忙稟告道:“當下京營精銳有五十萬,陛下可是打算擴軍?臣建議從兩廣、西北調兵,那裡計程車兵善戰勇猛,可充大用!”

徐輝祖的想法很簡單,若是朱允炆不打算削藩,那隻能強化中央的軍力,在軍隊上,足以碾壓任何藩王,藩王威脅,自然便減弱下去。

朱允炆微微皺眉,竟然有五十萬之多。

朱元璋時期便考慮到了軍隊建設問題,採取了“內外接大小二場,分教四十八衛卒”的制度。

一衛五千六百人,當時規格便近三十萬。

只不過隨著時間增加,到了建文初年,京營規模已達到了五十萬,而此時,北方塞王手中,也有三十多萬兵馬。

“裁軍十萬如何?”

朱允炆嚴肅地問道。

徐輝祖連忙說道:“調十萬精兵拱衛……呃?裁軍?”

原以為是調軍的徐輝祖,頓時驚慌起來。

此時不增強實力,如何能削弱自己的實力?

一旦藩王有異,如何應對?

朱允炆沒有開玩笑,反而是十分嚴肅地說道:“軍隊如何,你比朕更清楚,朕要的不是老弱病殘,也並非是一些家奴家丁,更不是養一群兵爺,朕要的是,能戰之師!”

軍隊腐敗問題,始終是各朝代一個頑疾。

手裡拿個長矛,你就敢說自己是精銳?也不看看自己年紀,黃土都到脖子了。

報上名字,就真以為是個兵了?誰不知道你是哪個勳貴的奴役?或是哪個武將的家丁?

一群操練都很少的人,憑什麼稱自己是精銳?

徐輝祖冷汗直下,頓時明白過來,兵在精而不在多!

“給你一個月時間,整頓軍隊,一個月後,朕要檢閱!記得把動靜鬧大一些。”

朱允炆下令道。

徐輝祖高聲答應,施禮之後離開了武英殿。

回到五軍都督府,徐輝祖依舊驚疑不定,召來自己的兩個弟弟,中軍都督府僉事徐膺緒,右軍都督府左都督徐增壽,將裁軍十萬的事告知兩人。

兩人也是猛然驚訝,措手不及。

徐輝祖鎮定地看著兩人消化了這個驚人的訊息之後,感嘆道:“皇上這一手,極為厲害啊。”

徐膺緒不解地問道:“大哥,何言至此?”

徐輝祖喝了一口茶,壓了壓驚,說道:“皇上此舉,整肅軍隊是其一,敲打勳貴諸將是其二,而其三,便是告訴諸位塞王,皇上並無意動他們,希望他們在封地,安穩守著。”

“或許皇上還有一層意思。”

徐增壽看著兩人,緩緩說道:“皇上在告訴塞王,自己都可以對京師軍隊動手,那改日,若是對你們塞王節制的經制之兵動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到那時,塞王想要反對,也沒了由頭。”

徐輝祖讚賞地看了一眼徐增壽,說道:“如今皇上心思難測,但裁軍十萬,勢在必行。這可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啊。”

如今太平,諸將、勳貴、豪強、外戚等,都想發財,只靠朱元璋定下來的那點俸祿,大家早餓死了。

對於這些人,最好的發財之路,便是吃軍餉。

這一下子裁軍十萬,未必是減少了十萬人數,而是將那些吃空餉,冒領軍餉的人,踢了出去。

按照徐輝祖的估計,真正裁掉計程車兵,恐怕不會超過五萬。

“大哥,還有一件麻煩事……”

徐增壽看著徐輝祖,揉了揉眉心。

“什麼事?”

徐輝祖感覺有些不妙。

徐增壽嘆息道:“今日早間,妙錦入宮陪伴坤極,被皇上授予了國子監學正。如今滿朝震驚,已有言官,準備彈劾……”

“什麼?妙錦?妙錦如何能入國子監?如何能做學正?”

徐輝祖感覺眼前有點黑,有點暈。

國子監那可是學府重地,天下學子聚集之地,很多官員都來自於國子監。

且不說這些讀書人認死理,桀驁不馴,動不動就滿嘴仁義道德,三綱五常,如何能看得起一介女子?

皇帝這是出的哪一招,這不是沒事找罵嗎?

言官都是吃鹽的,正愁著這段時間國喪,閒得沒事,這聽聞女子入國子監,還不蹦起來,吐吐口水,便準備奏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