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岑悅再度醒來的時候,病房裡已經沒了江雲清的身影,床頭櫃上貼著一張便籤:

“乖寶,有個合同出了點問題。我先去一趟公司,晚上就回來。”

看著便籤上飄逸有力的字跡,岑悅彎了彎唇角。

她躺著也沒事做,就刷了一會兒微博,意外地發現今天是影后傅煙的新電影《迷途知返》上映的日子。

看到傅煙,她第一反應就想起了崔晶晶——那個傅煙的小迷妹。隨即又想起那場車禍,神色也變得懨懨。

也不知道那些她在“十年前”認識的好朋友,這些年都過得怎麼樣……

人禁不住唸叨。岑悅才剛想起穿越的事沒多久,主人公之一就推開了病房的門,拎著果籃和一大束百合走到她跟前。

霍銘揪了幾枝花插進花瓶裡,剩下的都扔在了牆角的茶几上。他皺著眉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岑悅一眼,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嫂子,你可算是醒了。”

岑悅聽見他這聲久違的稱呼,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你怎麼來啦?”

“老大說你醒了,我可不得來看看嗎!”霍銘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怎麼樣了呀現在?不會再出事了吧?”

“呸呸呸呸!”話一說出口,霍銘立馬跳起來呸了好幾聲,“我擱這兒說什麼晦氣話呢!”

岑悅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嘴角帶著笑意。

十八歲的霍銘和二十八歲的他,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嘛!都是一樣的孩子氣。

“已經全好了。因為太久沒活動,還得在床上躺幾天,鍛鍊好才能下地走。”

霍銘點點頭。岑悅昏迷了四個月,沒有一點兒後遺症也不可能。

不過他還是心有餘季地嘆了一口氣:“好在你醒了,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老大就像個蓋了蓋兒的炸藥桶一樣。看著不聲不響的,我就怕來個什麼刺激讓他一下炸了!”

“你這個比喻……”岑悅笑得眼睛都彎成了小月牙。

霍銘哼了一聲:“你別不信我,我可是最能看出老大心情的人了。除了高三那一回,我還沒見老大這麼失控過呢!”

霍銘臉上帶了點兒回憶的神色:“當時還是雲朝哥把老大帶出去散了散心,回來之後他就變了。”

他見岑悅探著小腦袋過來聽八卦,把椅子拉近她,隨手抓了個橘子開始剝皮:

“我記得那還是高三的寒假吧,馬上就過年了。我找老大出去打球,他當時把自己關在家裡,看起來就跟好多天沒睡過覺一樣。”

岑悅愣在了原地,呆呆地聽著霍銘講述那些她不曾聽過的事情。

“我問他發生什麼事了,他好像問了我記不記得什麼人……”霍銘記不大清楚自己當時的反應了,“後來他就徹底不理我了,整個人氣場特別壓抑。”

說到這兒,霍銘有些慶幸地看了岑悅一眼:“雖然後來老大就收斂了自己的脾氣,不像原先那樣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可我一直都擔心,老大會不會孤獨終老。”

“還好後來老大遇見了你,要不然我這個做兄弟的,每次我換女朋友的時候都要替他心痛好半天。”

霍銘捧著胸口做西子捧心的動作,臉上的表情也十分搞怪。岑悅定定地看著他,臉上卻沒有半分笑意。

她面色蒼白,指尖微微顫抖著,一字一句地問霍銘:“你原先……不認識我嗎?”

霍銘有點兒奇怪地撓了撓頭髮:“去年你和老大吃飯以後,老大對你一見鍾情,還把你照片給我們看了呢!”

岑悅深深地吸了口氣,驚愕的表情裡帶著難以抑制的心疼。

她就說……明明江雲清對她的情況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他這麼多年都沒有來找過她。直到老師介紹他們倆吃飯,他才開始追求她。

原來他不是沒找到,而是在她離開之後,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記得她!

她醒來之後和江雲清說起穿越的事,他也自然而然地回答她了,她就以為……以為他們都還記得。

當初江雲清介紹霍銘給她認識的時候,霍銘也是一副早就知道她的樣子。穿越回來後,她就沒有起疑心。

原來——

岑悅的嗓音沙啞,白嫩的小臉上滑過兩道水痕。她看著霍銘,整個人心痛地快要說不出話來:

“高三的那次,江雲清怎麼樣?”

霍銘正往嘴裡塞橘子,聽見她的聲音頭也沒抬地回答道:“老大那次莫名其妙就把自己關在家裡,關了整整一週,也不好好吃飯睡覺。我後來見到他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憔悴得特別厲害。”

他搖了搖頭,頗為感慨:“他一直追問我和老傅記不記得誰,還要踉蹌著去找她……我倆實在是沒辦法,就給雲朝哥打了電話,他回來以後就把老大送醫院了。”

“老大醒來以後就木愣愣的,我和他說話他也不回應,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

“也不知道最後雲朝哥是怎麼說動的他。等到開學以後,他就變得又溫柔又體貼,我們一開始都可不習慣了!”

霍銘把最後一瓣橘子塞進嘴裡,抬起頭就對上了岑悅淚眼婆娑的臉,被嚇得拖著椅子往後退了一步。

“嫂子你你你你你什麼情況啊!”霍銘一下子著急的連話都說不清了,“這件事都已經過去啦!老大現在不是很好嗎?你別哭啊……”

岑悅抑制不住自己,眼淚不斷地從眼眶裡湧出。

又溫柔又體貼……

她還記得江雲清追問她二十八歲的江總是什麼樣子的,為什麼她會和他結婚。她當時告訴他,因為江總溫柔體貼,一心一意地愛著她。

可她從來沒想到,那是一條弄丟自己最心愛的珍寶的巨龍,在遍尋無果之後,彎下一身傲骨對世界的妥協。

她見過少年意氣滿身驕傲的十八歲的江雲清。哪怕是得知了她穿越的事,也依舊抱著她不肯撒手,對二十八歲的江總嗤之以鼻。

可他後來卻強行把自己變成了一副溫柔體貼的模樣,儘可能變得和二十八歲的江總相彷,好讓他心愛的女孩,能夠再次堅定地選擇他。

岑悅簡直不敢想象,江雲清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去改變自己的行事作風,讓自己脫胎換骨、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更不敢想象的是,在周圍沒有人記得她的情況下,他是怎樣堅持自己的想法,直到二十七歲與她相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