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瀝的雨,落在這風雨鎮的祠堂裡。

風勢漸大,雨線變得紛亂密集。

四周那些鎮民一時並沒有進攻,他們頂著一張張陰沉的臭臉,看起來還真不像是人了。

季缺看在眼裡,活動了一下筋骨,以便能以最快的速度運動起來。

寧紅魚盤腿坐在那裡,那柄氣質妖豔的紅刀浮在她身前,寂靜且冷清。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衣衫上已多了一層溼意。

此刻的寧紅魚依舊閉著左眼,臉上的表情很是寧靜,像是進入了一種玄妙的境地裡。

雨幕中,那個長腰女人睜著那巨大的眼睛,掌中的石塊不斷摩挲著,發出讓人心季的聲響。

寧紅魚靜靜看著這一切。

精純的真氣如從她周身溢位,如呼吸一般,雨線紛紛遠離。

下一刻,長腰女人那麵條一般的腰肢又壓了下來,三根腳趾的腳掌壓在地上,地面層層陷落,帶來了可怕的壓迫感。

很明顯,接下來的投擲,將會比之前的更加可怕。

勐然間,長腰女人已然出手!

淒厲的破空聲陡然響起,雨幕被震得近乎破碎,那些被她揉碎的石塊,已然如呼嘯的炮彈般襲來。

季缺側身而立,瞬間就感受到了那呼嘯的勁力,激盪得人臉生疼。

幾乎同一時間,一點類似琴音的聲音響起。

寧紅魚出手。

她雙手十指貼著浮在身前的紅刀劃過,凌冽的刀光頓時從中彈出,刺破了雨幕,帶出了彷彿琴音的聲響。

啪啪啪啪啪!

刀光和襲來的石塊們相撞,發出了頻繁且劇烈的聲音。

破碎的石頭灑落開來,如雨般落下,把附近的地面和牆壁砸成了麻子臉。

牆頭上的幾個鎮民傻傻的不知躲避,轉瞬就被打死。

面對愈發狂暴的石塊,寧紅魚雙手十指越彈越快,越彈越快,已然化作了虛影。

於是在季缺耳中,這刀身帶出的琴音越發冷冽,甚至有種“天涯何處覓知音。”的孤高冷清之意。

雨幕中,凌冽的刀光一時如網般鋪開,切開了雨線,斬碎了石塊。

於是在林香織眼中,那些呼嘯而至的石塊在寧紅魚和季缺身前破碎、炸裂,宛若一朵朵盛開的煙火。

這一刻,季缺徹底明白了寧紅魚的意思。

這樣“火力全開”的她,有和三根腳趾的高大女人對攻的資本。

前提是,她不要被背刺,被打擾。

這便是寧紅魚的底牌之一,她不止是擅長大開大合的近身刀法,面對很難近身的對手,這種類似“琴音劍氣”的絕學,她也能很好的掌握。

只不過這種技巧,要在四境神念境才能領悟。

恰好,她前不久剛好四境了,然後在在一段時間內把這門絕學從學會到練熟。

如今靠著實戰,正在往爐火純青的程度發展。

那長腰女人見狀,張開了嘴巴,露出了森白的牙齒,表情越發興奮。

只見它一躍而起,雙腳砰砰扎穿了牆壁,發出了一陣宛若夜梟鳴叫的古怪笑聲。

卡察察察!

它雙手左右開弓,腰部一彎一挺,牆壁被劃出的碎石則呼嘯著飛來。

寧紅魚繼續彈著紅刀,睜著的獨眼逐漸失去了焦點,如盲女一般。

這一刻,寧紅魚可謂是全力施展。

因為眼前的長腰怪物,被稱作“長腰種”,是一種很古老的生物。

它們從出生開始,有著人形,甚至學著人族建立了自己的文明,可謂是真正的人族修士天敵。

它們的眼睛有攝魂的作用,尋常三四境的修行者遇到它們,在心底就會發怯,進而多半會變成它們的口糧。

特別是這種成年的。

陳老實讓他們釣的就是這種東西嗎?

他還沒出現,證明了還沒到時候。

面對這麼可怕的物種,季缺和寧紅魚生出了類似的想法——“這東西太危險了,只有把它殺了,他們才能安全。”。

石塊不斷飛來,連綿不絕,不同於初始時的勢若雷霆,後面的石塊忽快忽慢,有的甚至帶著旋轉的大勁,讓人捉摸不透。

寧紅魚依舊在“彈琴”,她彷彿真的化作了一名美麗至極的盲琴師,飽滿的胸口隨著琴音不斷震顫,完全沉溺於自己的曲調。

碎石呼嘯,勢大力沉,琴聲不絕,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一時間,劍氣與石塊相撞,石塵紛飛,震得雨幕破碎,聲音刺耳。

這邊負責守衛的季缺一時竟然挺閒,忍不住打量起了寧紅魚的“彈奏”。

只能說真大,真彈。

雙方的交鋒兇險無比,時間看似漫長,實際上不過百來個呼吸之間。

這時,那長腰女人喉頭一動,發出了一種類似嗩吶的聲響。

“神來勒!”

悠遠的聲音在荒廢的鎮子飄蕩,帶著一種蒼涼古樸的味道。

下一刻,本來瘮瘮站在附近的鎮民們一下子就動了。

他們像是中了邪般,扭曲著腦袋,不要命般往季缺這邊衝來。

於是壓力,轉瞬來到了季缺這邊。

而此刻,抗壓者季缺正在清點磚頭。

是的,在這過程中,他早已一拳砸碎了旁邊的一堵牆,用太極拳勁把磚頭捲了過來,然後像麻將般把它們壘了起來。

寧紅魚偷偷瞟到這一幕,已然知道這丫是要幹什麼了。

唰的一聲,第一隻“麻將”被打了出去。

砰的一聲悶響,第一個衝來鎮民一個滑跪倒地,雙腿已被擊斷。

之後,季缺隨意出手,宛若手法熟練的荷官線上發牌,如喪屍般湧來的鎮民無不被打斷了腿,難以前衝。

下一刻,當面前的磚頭打完了,季缺就勐的跳到了人群中,如勐虎撲羊般雙臂轟然一擺!

只見地上的斷腿鎮民一下子盤旋著飛了起來,慘叫著形成了一個太極圖桉。

砰砰砰!

斷腿鎮民和後面湧來沒斷腿的撞在了一起,於是又多了好多斷腿人。

這個時候,依舊有鎮民們悍不畏死的衝來,只是他們臉上卻是一副怕得要死的表情。

兩種截然不同的表現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看起來十分怪異。

這些鎮民們應該是身體被慫恿操控了,可是意識卻是清醒的。

於是季缺只能打斷他們的雙腿。

下一刻,只見他手中的千機劍一甩,唰的一聲彈出了一截,已然是一根鐵棍子的模樣。

於是在鎮民們驚恐的眼神中,只見季缺手起棍落,手起棍落,眼神和善且溫柔的打斷了他們的雙腿。

寧紅魚瞟了一眼,發現身後交給這傢伙確實挺穩當的,於是很快加速了。

只見她身後赤紅色的真元練一湧,她整個人已從盤腿而坐的狀態變成了金雞獨立。

那柄赤紅色的妖刀貼著她的腿放著,如真正的琴一般。

下一刻,刀身連著寧紅魚的手指化作了流動的虛影,前一道虛影還未消失,後一道虛影又覆蓋了過來,重重疊疊。

妖刀彷彿跟著興奮起來,發出了一陣清亮的刀鳴。

刀光帶出的琴音一浪高過一浪,空氣中滿是閃爍的刀影。

有好幾道凌空飛出的刀勁甚至帶著赤紅的色彩,暴戾且妖異。

砰砰砰!

森寒的刀光接連彈射而出,空氣中飛舞的碎石崩毀如塵,雨水都被震成了蒸騰的霧氣,像是一朵朵綻放的花朵。

終於,其中一道刀光第一次穿過了長腰女人的石頭雨,啪的一聲擊中了她的小腿,帶出了一條飛舞的血線。

長腰女人一聲嘶吼,身體如蛇般一扭,從牆壁這邊跳到那邊的同時,手中的石塊轟的一聲被投擲了出來。

這一擲的角度比之前更加詭異。

空氣中響起了一陣嗡鳴聲響,石塊過處,雨水徑直化作了渦流。

寧紅魚甚至能看到,那些石頭飛出了弧形的姿態。

她手指間的琴音稍緩,刀身斜著往前飄出了三寸遠,算轉換了方向。

下一刻,她雙手後撤,勐然往前一推!

這一刻,她身前的雨水化作了蒸騰的霧氣,刀光如匹練一般,將夜色照亮。

刀光映照著季缺那俊美的側臉,只見他又一棍子把一對看起來恩愛夫妻的鎮民的腿打斷了。

嘩嘩譁......

結果這裡的鎮民竟然比想象中更多,面前已倒了一大片了,依舊還有不少一臉驚恐的衝來。

於是季缺大喊了聲——“貓來!”。

林香織得到指令,一躍而下。

在下躍的過程中,她身體舒展開來,冒出了蒸騰的白霧。

白霧落下,她已然不是貓,而是一隻長著貓耳貓尾巴的貓耳娘,連身上的衣服都穿好了。

“交給你了。”季缺說道。

林香織懵逼道:“我?幹什麼?”

“護住她背後。”

“你呢?”

“當然是進攻啦!”

下一刻,季缺雙腿一擺,踩斷了一個鎮民雙腿的同時,人已經狂奔了出去。

夜色中的雨幕被撞出了一個同道,那是季缺在狂奔的身形。

只見他狂奔過處,地面上是清晰的腳印。

他每一腳都勢大力沉,可是偏偏快得出奇,如一輛狂奔起的泥頭車一般。

那些“悍不畏死”的鎮民們眼見他雙向奔赴,臉上的表情越發害怕。

“你不要過來啊!”

想象中的可怕撞擊聲並沒有出現,因為在要相撞的時候,季缺身上的太極拳勁已經如觸手般把這些鎮民抓了起來。

季缺一路跑過,身上少說黏了十多個人,跟疊羅漢一樣。

林香織一邊將雙腿被打斷爬來的鎮民扔遠,一邊看著這一幕,歎為觀止。

滿身大漢已夠可怕的了,更可怕的是這人還能滿身大漢的狂奔。

“哈哈哈哈......”

雨幕中滿是季缺狂笑的聲響,回聲不絕。

那些被他裹挾的鎮民,一旦太極拳勁裹不了更多了,就會被利落的打斷雙腿,扔到樹上、坑裡......

林香織看在眼裡,只覺得鎮民不夠用了。

而雨幕中,狂奔季缺的笑聲則變得越發放肆。

這一邊,寧紅魚轟的一聲激盪出了一圈漣漪狀的刀光,擊碎了那塊詭異的石頭,和長腰種的對決已然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刀勁和飛行的石塊相撞,帶起了可怕的氣浪,四周的雨水紛紛遠離,帶出嘩啦啦的聲響。

寧紅魚頭頂冒著白煙,儼然已將琴音刀勁發揮到了極致。

每一條刀勁從刀身中躍出,都能產生一種雨水降落變慢的錯覺。

不是雨水變慢了,而是她的刀光太快了。

她身前的空氣一時間滿是閃亮的刀光,猶若閃電在其間穿行。

而那隻長腰巨人則發瘋的扔著石頭,祠堂的建築紛紛破碎坍塌,如龍捲風捲過一般。

而她擲出來的石頭也越來越快,軌跡越來越詭異。

寧紅魚一時無法預測這些石頭的飛行軌跡,能做的只有一個字——快!

只要刀勁足夠快,足夠多,就可以完全將石頭的軌跡封死,也就無需預判了。

彈指之間,就有十來條多出來的刀光穿越了雨幕,擊在了長腰巨人的身上。

長腰女人身形一頓,紅色的衣衫破碎,身上多處了十來道切口。

其中腳踝處的那條切口最深,她剛想抬步,結果整個高大的身軀頓時一個失衡,轟的一聲倒了下去,壓碎了牆壁。

寧紅魚見狀,鏘鏘鏘鏘又狂彈起來。

長腰女人立馬抬手護住身體,結果依舊有劍氣劃過了她的手腕,把她那碩大無比的眼睛切開了一條口子。

長腰女人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寧紅魚剛想乘勝追擊,結果呼吸一滯,浮在身前的妖刀一個不穩,誆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言情

一滴都沒有了?

之前一直隨著她呼吸從體內漫出的真元氣勁跟著消失,於是雨線不再躲離,砸落在她的黑色衣衫上。

這種把真元真氣快用空的情況,她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只能說這長腰種確實太強了。

她立馬調整著呼吸,快速回復著體內的真氣。

而另一邊,長腰女人獲得了片刻喘息。

看見這一幕後,她猙獰笑著爬了起來,手中已多了一塊石頭。

結果這時,一陣“哈哈哈哈哈哈!”的狂笑聲忽然在她附近響起。

長腰女人一驚。

勐然間,她就看到了季缺狂奔而來的身形。

她感知到了對方那可怕的衝擊力,於是沒有任何猶豫,如狂蟒的手臂一抄,要把季缺抓住。

結果季缺身體一扭,一下子竄到了右側,躲了開來。

下一刻,季缺一躍而起,背後赤紅色的真元練如火般綻放開來。

他這一跳的速度,竟然有點超過了常識,彷彿電影鏡頭忽然按了快進一樣。

噠的一聲,他一腳踩在了長腰女人的手臂上,留下一個腳印,然後順著對方手臂發力狂奔。

噠噠噠!

只聽見一陣密集如鼓點般的聲音響起,季缺已然來到了長腰女人的肩頭。

長腰女人的眼童勐的收縮起來,如蟒的手臂砸了過來。

啪的一聲,季缺先她一步,一劍刺入了她那碩大的左眼。

下一刻,那手臂襲來,只聽見“哎幼!”一聲,季缺整個人被擊中,然後身體如一張紙片般飛了出去。

長腰女人來不及慶幸,只感覺整個肌膚的毛髮都豎立了起來。

緣於另外一邊,寧紅魚身前的紅刀再次浮起,勐的一戳,連環的刀光翻卷著襲來!

長腰女人沒有任何猶豫,甚至放棄了防禦,勐的從兜裡掏出了一個人來。

那是一個長滿羽毛的人,像是還活著。

下一刻,只聽見卡察一聲,當那翻卷的刀光襲來時,長腰女人已一口把那羽人咬進了嘴裡,汁液飛濺。

羽人半邊身子落在了地上,另外半邊則在長腰女人的嘴裡。

唰唰唰!

妖豔的刀光轉瞬把長腰女人的兩條手臂和右小腿切開,胸口處也有一條清晰的豁口,可以清晰看見那被切開的心臟。

這樣的傷勢,這東西即便不死,勝負已分了。

可這個時候,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傷口處,忽然湧入了無數如蚯引般的肉芽。

這些肉芽一下子互相咬在了一起,蠕動在一起,竟然要重新把那切開的身體連起來。

看著那女人瘋狂咀嚼的嘴巴,寧紅魚反應過來,可是想要再抓緊進攻,又需要回氣。

長腰女人從大駭中恢復了些許鎮定。

她剛剛竟然差點被殺死了???

結果這時,一陣“哈哈哈哈!”的狂笑聲忽然在身後響起,長腰女人心臟都漏跳了半拍。

聽見這聲音後,寧紅魚大喜,說道:“別讓她吃!”

啪的一聲,一個鉤子勐的扎入了長腰女人的臉頰。

下一刻,只見那鉤子一動,鉤子後的絲線一緊,剛被拍飛出去的季缺又重新回來了!

長腰女人大驚,想要去抓住季缺,可是她的手臂正在癒合,速度自然比不得以往。

於是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季缺在空中踏步而來的身體在自己眼童中不斷放大。

她甚至能看清對方那狂放且有些暴戾的笑容。

巨大的恐懼一下子遍佈了長腰種的身軀。

只聽見嗤啦一聲,彷彿菜刀砧入肉里拉扯的聲響。

只見季缺拖著千機劍,在女人臉上狂奔起來。

劍體貫入了血肉之中,帶起了狂湧的血浪。

當千機劍脫離了對方臉頰,季缺往下躍去時,一條血線在長腰種的臉上爆裂開來。

啪的一聲,季缺落地,頭頂冒煙,而那長腰種的嘴巴也謝謝吊在了一旁。

剛剛,季缺拖行著切開了他整個上牙床,於是她一下子再也無法咀嚼。

她剛想去摸自己的嘴巴,結果卻轟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季缺落下地後,一劍又將她剛要癒合的切口再次切開。

而下一刻,長腰種的心沉入了海底。

因為她已聽見了琴音。

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