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給自己胡亂配點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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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世無爭的山林,如詩如畫溫婉明媚。
窈窕淑女一身白裝,因為有個人習慣為她準備白色的裝束。
她靜止如仙境佳人。
她任性……
溪水潺潺,映透出河水裡亂石青石,淨白如日日清洗。
曾經她來時,對一切都滿了喜歡與驚喜。
他不允許她離開山林,不可以去有人煙的地方。說是你的長輩都是我的仇人,不聽話,只有一死。
“嗯。知道了。”
喊殺喊打的話聽多了,好像也那麼嚇人,反倒有種怪怪的舒服感。
她仰面朝天,聽著溪水流淌的聲音,山林的鳥鳴,回憶他說“過些天換個地方住,你最近多吃點。”
嘴角泛起一抹滿足的幸福,希望下個地方還有她沒有見過的風景。
總是住在一個地方實在是太無聊。
她有些像撒潑,左翻身,右翻身,然後腦袋一沉,裝死。
又過了一會,感覺無聊的她坐起來,徹底放鬆的腦袋往雙手支撐的V字形裡一堆“好無聊啊。”
一股香噴噴的味道越來越近,她連眼睛都不睜開,認認真真的憑藉嗅覺使勁聞著。
有人把烤魚送到她面前。
她緩慢的睜開眼睛,享受的接過烤魚,開始吃。
“暖陽,我們什麼時候搬家?”
她曾經問他的名字,他總是不說。
在她的世界裡,只認識他,他說他是仇人,她覺得他很好,就像生命裡不可缺少的暖陽,就喊他暖陽。
他不拒絕,不反對,於是,他就是暖陽。
暖陽叫他小雪,全名是含沙雪。他從來不解釋為什麼叫她含沙雪。只是因為含沙雪三個字,想起極寒穹荒的白雪皚皚。
“怪物,吃貨。”
暖陽很少說話,說她是怪物,提醒她不要去有人的地方。
說她吃貨,確實打心裡就想這麼叫她。
“你再不來,我都要睡著了。你怎麼就烤了兩條魚,根本不夠吃。”
“以後學著自己烤。”
小雪沒吭聲,自顧自的吃完兩條魚,仰頭看暖陽。或許是他喜歡穿白色的,所以總給自己準備白色的。
“你找到解除魂玄咒的法器了嗎?”
暖陽看著含沙雪,他時長兇她,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瞭解他。
“幫你是為了我自己,你體內有雌雄火鳳丹,我日後用的到。”
他從來不承認關心含沙雪,但也確實有私心,含沙雪是被法器控制的人,過去的二百年裡,暖陽只是被她摟在懷裡,就可以提升修為成為人,或許,含沙雪也可以使他變成正常人。
含沙雪看到一旁魚簍裡的生魚,小雪沒有親自燒烤的意願。走近暖陽,像是熱戀的情侶,雙手挽著暖陽的手臂,滿足的依偎在他的肩頭。
她對暖陽是一種依賴,一種生命裡只有他,沒有別人的依賴。
她決定了一件事情,在完成這件事情之前,想利用暖陽感受下人與人之間親切感。
突如其來的親近,暖陽彷彿靜止,眼神裡透露著迷茫詫異,也有期待已久的私心終於得到滿足的幸福。
“不冷嗎?”
他認為她會冷,卻沒有推開她。他享受著這份難得的依偎,他願意給她依偎。
天賦為極寒的他,忽然驚醒,把自己的手臂從小雪的懷裡抽出來。
小雪的半個身軀,半個容顏已成冰雕,臉上洋溢著不是痛苦,而是依賴的幸福快樂。
暖陽的記憶浮現,曾經他化作小小的冰雕守在她的床邊,她不嫌棄冰涼刺骨,哪怕虛弱的不省人事,她也把冰雕握在手裡,摟在懷裡。
為什麼?
他從來沒有問過。
她也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
是她不死的宿命,換做別人,已是輪迴千百次。
她醒了,不計較剛剛成為冰雕,依舊挽著他的胳膊。
“滾。”
單憑聲音,暖陽的聲音低沉決絕。
若是抬眼看他,紅潤的眼窩裡透著一步之遙的淚痕。
小雪沒有抬頭,聽見了裝作沒有聽見,像個不懂事的小丫頭,挽著暖陽的手臂不鬆手。
她不介意因為他而成冰,反而覺得滿足,是世間最幸福的依偎。
過去她想,卻遲遲沒有勇氣,今天她做到了。
是的,沒錯,就是想象中的那份幸福感。
暖陽用力推開她,每當他看到她成為冰雕,他的心無比刺痛。那不是他想給與她的。
“我打不過你的外公和爺爺,只能折磨你,你這輩子都別想去有人煙的地方,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傀儡。”
冰冷的言辭裡藏著暖陽對她的不放心,萬一被人發現她是行走的靈源,憑他一人之力怕是不能在芸芸眾生中護她周全。
暖陽也不希望她喜歡自己,因為他給不了她平常的幸福。
“知道了。”小雪脫掉鞋子,坐在溪邊玩水。
這一類的狠話,小雪聽過無數次,每次都是小雪對暖陽有好感的時候,聽他說著報仇之類的話。
起初,小雪很傷心,次數多了,小雪只當是捱了罵,一會兒就好了。
“烤魚。”
小雪懶踏踏的穿上鞋子,轉身就走。
“站住,我讓你烤魚。”
小雪停下“走路走多了都會胸口疼,我就是個廢人。我就是想抱一下,一下而已,成冰就成冰,這麼小氣,你以為我是誰,以後沒機會了。”
含沙雪賭氣朝前走,自然比平時走的快些,走的急些。
暖陽專注的看著她的背影,滿眼的觀察。
含沙雪漸漸的停下腳步,捂著胸口,痛苦呼吸。微微回眸間,囁嚅的抱怨“就是個廢人,讓我烤魚,不如拿我餵魚。”
暖陽想起在她的飯裡下藥,沒想到,一點效果沒有,她還是那樣虛弱。
暖陽撿起一塊石頭,在含沙雪身旁停下,示意含沙雪扶著他手裡的石頭借力繼續走。
含沙雪白眼“我就這命,不需要你同情。這次走就不用再回來了。”
生疏的話語,暖陽聽著難受,卻也沒有說什麼。
看著含沙雪回到花香的小院裡,暖陽再次離開。
休息後的含沙雪站在院子裡無聊嘆氣,看著晾曬的草藥,隨便拿一根放在嘴裡咀嚼“沒曬好。”
花叢中異常的抖動,含沙雪好奇的湊近。發現一隻銀白色的小動物。
含沙雪友善的打招呼“哇,好漂亮。你是靈獸還是妖獸?你叫什麼名字?以前沒見過你。”
銀白色的小動物有些細長,兩隻耳朵耷拉著快要貼到地面,四條小短腿,爪子的位置是黑色的。
觀察一番後,含沙雪覺得它像妖獸,靈獸應該長的更好看些。
不知道是不是含沙雪觀察的久,不知名的小動物忽然呲出四顆獠牙。
含沙雪笑出聲“知道了,是妖獸。修為怎麼樣?會不會說話?”
小妖獸倏忽間猛撲,咬住含沙雪的胳膊就不松嘴。
含沙雪忍著疼痛,卻沒有打罵小妖獸。直到小妖獸鬆口,竄進花叢裡偷窺。
含沙雪撩開衣袖,沒有惡意的抱怨“就是想和你說說話,下口太狠了。”
含沙雪回到房間,給自己包紮。
小妖獸蹲在花叢裡,盯著房門口,有種時刻警戒,隨時出擊的認真。
包紮傷口後的含沙雪只是回到院子裡摘花“我可是摘我自己的花,沒打算惹你。這些花都是藥材,有的有毒,你可別亂吃。”
含沙雪看四周沒人,又道“我沒有解藥,你小心點。”
小妖獸和含沙雪保持距離,沒有離開,只是看著含沙雪。
或許它在想,怎會遇上這麼缺心眼好脾氣的人。
……
妖界,狸妖酒館。
暖陽走進們,一個笑呵呵的年輕人上前打招呼“您、”年輕人開始端詳暖陽。
年輕人熱情相迎,只道出一個字,引來酒館客人和店主狸妖的目光。
若不是聽說妖界有去百病療百傷的貅獸,暖陽不會來到妖界。
暖陽並不知道,三界中的人,能夠一眼認出眼前人是神界、妖界,甚至是冥界的人。
暖陽身在三界之外,妖界的人看他如同怪物。
暖陽也奇怪,含沙雪的眼睛像父親。他此刻看到的妖界人,為什麼都是平常眼眸,而不是像含沙雪那樣水色靈動。
想起封印前來過妖界,確實沒有見過水色眼眸。
暖陽更加確定自己沒有錯,確實不能讓含沙雪出現在人堆裡,容易被人認出來。
“自從神界封印的極寒妖獸殺死影痕和素素後,聽說那個怪物跑了,至今沒有抓到。”
酒館裡的一個吃客陰陽怪氣的嘲諷,也是試探。
暖陽沒有逗留,直接離開。
離開是因為有一件事情,比起幫助含沙雪治療體弱更重要的事。就是那句神界封印的極寒妖獸殺死影痕和素素……跑了……至今沒有抓到。
暖陽做夢都沒有想到,殺死影痕和素素的人是他。即便他指認真兇,誰會相信一個曾經被神界封印的妖孽說辭。
儘管暖陽不覺得自己是妖孽,也不算正兒八經的人。罷了,是不是妖孽無所謂。
若是無中生有的謠言傳到含沙雪那裡,暖陽有口莫辯。
暖陽好奇,含沙雪是否記得二師叔。
但願記得。
……
含沙雪開啟窗戶,迎著山林間清風胡亂的配置草藥,時而嘀咕著:
“這個是什麼來著,最好不是什麼好東西。”
隨意的丟進清水裡。
聞一聞下一個“這個烏漆墨黑的應該是毒藥吧,留著。”
含沙雪把所謂的毒藥也扔進清水裡。
一邊挑選草藥一邊喃喃自語“讓暖陽採些以前沒采過的草藥,他不會是採的全是草藥吧。”
“算了,管你是什麼,一鍋煮了。”
含沙雪點燃小爐灶後,在一旁看著火。
花叢裡的小妖獸湊近門口,看著含沙雪。
含沙雪扭頭笑著“暖陽不在家,趁著他不在家,我試試看能不能把自己送走。”
小妖獸圓乎乎的眼睛透著不解。
或許它在想,送走,往哪裡送。
……
憂心忡忡的暖陽走在回家的路上,大概是思緒雜亂,他想起含沙雪反常的行為。
離開極寒穹荒快有百年,兩個人從來沒有過於親密的接觸。
含沙雪挽著他的胳膊兩次,拒絕後很生氣,說是以後不會再那樣。
暖陽雜亂的思緒難以平靜,總感覺有事情發生。
哪怕是因為吃客的話胡思亂想,也必須馬上返回。
只恨這次走的遠,一時半刻不能到家。
含沙雪端著黑褐色的草藥湯子,望著院子裡的小妖獸“我其實早就不想活了。以前,我有一個冰雕,冰涼冰涼的,那時候我以為,我抱著他,我就可以凍死。”
含沙雪苦笑“我抱了他兩百多年,忽然有一天暖陽來了,我發現冰雕不見了,暖陽說冰雕是他的,他收回了。”
“我當時真討厭暖陽,冰雕沒有凍死我,天長日久,冰雕就像我玩伴,和我日夜相伴。”
含沙雪喘口粗氣“再喜歡都是別人的對吧。暖陽其實也不壞,就是脾氣古怪,時好時壞的。讓他採藥,每次都沒有毒藥。”
含沙雪有些小得意“這裡是山林,能一點草藥沒有嗎。上次他不在家,我發現一種有紫漿的深色草藥,我覺得應該是毒藥,所以我給煮了。但願這次我能死掉。”
小妖獸的雙眼時而上下不齊,時而睜的很大,它聽懂含沙雪的意思。呆呆的看著含沙雪一口氣喝完藥湯子。
含沙雪一臉享受的等待“對了,不信你去廚房,家裡連繩子菜刀什麼的都沒有。不知道我想的對不對,我感覺暖陽在防著我。真的。”
含沙雪朝床榻走去“你進來吧,我不會傷害你。”
小妖獸的前爪踩著門檻,望著含沙雪。
含沙雪鑽進被子裡“快三百年了,我早就累了。我想,他也累了。沒有我,他可以想去哪就去哪。至於我,不是為了他,我就是覺得,活的好累。好累好累。”
“他說我離開這裡,他就殺了我。我不信。因為有時候他一走好幾天,回來給我做的飯,味道很難吃,他一定放了什麼,說是不吃就折磨我。”
“我每次都吃。每次除了難吃,沒有別的,他好像每次都失望。有時候他說話很無情,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會泛紅,像是要哭。”
含沙雪蜷縮在被子裡“我、我好像有點難受。”
小妖獸緩緩靠近,輕盈的跳上床邊。看到含沙雪痛苦的神情,眼角的淚滴。
“我不想回神界,我也不想回妖界,我不敢出去,他們都沒有來找過我。我哪裡都不想去。”
小妖獸凝視含沙雪越發泛紫的唇,對著含沙雪的手臂就是一口。
含沙雪吃驚的睜開眼睛“你瘋了,又咬我。”
含沙雪心如死灰的絕望,連一隻不知名的小小妖獸都欺負她。
小妖獸的獠牙床裡滲透出毒液,順著齒痕滲入含沙雪的傷口裡。
含沙雪漸漸昏迷。
小妖獸看著含沙雪的嘴唇恢復粉潤,就著床邊,蜷縮成團,睡覺。
突如其來的腳步聲,驚的小妖獸鑽進床底下,看到兩隻腳站在床邊,小妖獸呲著牙,沒有出聲。
沉睡的含沙雪面容憔悴,明顯疲憊。
暖陽不捨得觸碰含沙雪的肌膚,只是輕輕的撫順她的亂髮。
他從來沒有這樣後悔過,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來,傷害了含沙雪。
含沙雪手臂上的咬痕,明顯是動物的。
暖陽後悔了,為了恢復含沙雪的體質,也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萬一被貪婪的壞人認出來並且帶走,又該去哪裡尋找。
他想擁她入懷,給她踏實的依偎。
他想握住她的手輕吻,告訴她我會一直都在。
他再也不會留下她獨自一個人。
不管她是否記得二師叔,在她懷擁冰雕的二百年裡,他執拗的仇恨不知不覺的釋懷。
無論她出身何處,她只是一個需要人呵護的小丫頭。
在暖陽心裡,她永遠都是那個無依無靠,需要他呵護的可憐丫頭。
神界是誰,妖界又如何,無論她是否回去,她是她,她只是她。
暖陽又一次隱忍,剛要觸碰到含沙雪的手指,緩緩縮回。
靜靜地守在床邊,聽到她虛弱的喘息聲。
“是有人來過了嗎?是誰傷的你?你怎麼會這麼虛弱?”
含沙雪疲憊的睜開眼睛,三連問只在意一個“我只是虛弱嗎?”
“不然吶,你還想怎樣?”
“不對啊。我熬、”含沙雪有些恍惚,定睛暖陽時,清醒許多“熬粥喝了。”
將近三百年的相守,暖陽咋聽也知道含沙雪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暖陽拿起桌子上的藥碗,只是聞了聞,就把含沙雪以往的那些裝藥的瓶瓶罐罐全部扔出窗外。
“你幹嘛?”含沙雪筋疲力竭的艱難支撐身子。
暖陽心疼的惱怒“我想方設法的救你,你就這樣待自己嗎?”
含沙雪聽不進隻言片語,無力的躺在床上。
含沙雪無望頹廢的模樣,激發起暖陽內心曾經違心拒絕的意願。
暖陽深情的擁她入懷,不管是否成冰,總好過讓她這般煎熬的好。
滿眼詫異的含沙雪,憔悴的疲憊中緩慢結霜,滿足的笑著“原來人世間的呵護是這樣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