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遞給我的是一塊避水玉,品質不輸趙麻衣給我的那一塊。

他的話,讓我一時思緒混亂。

對好與壞的定義,出現了模糊。

但不管如何,他們都改變所放下的錯。

我認定的壞人,那就是壞人。

無奈的是,我現在連戳他們一指頭都做不到。眼看著河水復甦,他們就要離開,我道:「你們所做的這些,就不怕自己的後人知道?就不怕他們失望?」

四個黑袍人都愣了一下。

他們的表現,更加驗證了我的猜測。

我本來還想說幾句,但怕說的太多,他們殺我滅口。

「姜一!」語氣很溫和的那人走過來,半蹲在我面前道:「一個人走了一條路,那這條路上所有攔路的人,就都是敵人。我們別無選擇,你也別無選擇,別在糾結這些了,帶著避水玉找到出口,出去吧!你老婆,她已經死了!」

他不說,我也知道,白纓沒有生還的希望了。

我沒有說話,定定的看著他。

說完這句話,他們立在石頭上,後面來的三人同時結手印,浮屍一下就把雙手舉了起來,不知要去向何方。

雙色龍發出一聲怒吼,水脈地氣擴散,水浪一浪高過一浪的撲了過來。

水聲中,我大聲問:「斷龍臺怎麼樣了?」

「我們沒有過斷龍臺,但我們現在會過去和保龍族一戰,這一戰過後,保龍族不復存在。」

語氣柔和的黑袍人回了我一句。

雙色龍俯衝下來,四人飛了上去,乘龍破浪而去。

大水衝來的時候,我手裡的玉佩發光,渾濁的大水遇到玉佩發出的光芒就主動避開,形成了一個空腔。

看著周圍奔湧的渾水,我輕嘆一聲。

人一旦失去了力量,無異於苟活,什麼都做不了。

想想,大師兄說的那句話似乎也不全是暗號,靈應了一些東西。

鋒流很快過去,石頭被完全淹沒。

我拿著避水玉,坐在石頭上,良久都沒有動。

並非彷徨,也並非猶豫。

對於我這樣一個廢人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恐懼值得彷徨,也沒有什麼東西值得猶豫。

我停留,是因為心空了,新娘子的死,讓我到現在都沒緩過神。

很空,很空。

我發呆了很久,這段時間,大水也許到了斷龍臺,保龍族的人也有可能死光了。

但不管發生什麼,死多少人,我都無能為力了。

我想我應該恨柳元,可是怎麼都恨不起來,我只恨自己。

流水蕩蕩,我站了起來,利用避水玉踏水而行,朝著水流深處走去。

我要找新娘子,找我媽。

即便是屍體,我也要帶她們回去。

我速度很慢,但好在我也沒有目標,並不著急,隨流而沉,深入了黑暗。

冰冷的黑暗。

過了很久很久,我手裡的玉佩突然失去了光澤,冰冷的水流瞬間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強大的水壓,立刻就壓得我全身萎縮,腹部的空氣一下從嘴裡擠出,在黑暗裡留下一長串的氣泡。

下一秒,眼裡的五行燈想要護我。

但我猛地抬手,在腦門上狠狠的拍了一下,很兇的一把扣住眼球,硬生生的把它扣了出來。

我累了,只想沉眠於此,陪著新娘子和我媽。

五行燈的力量還沒有出來,我就把眼珠子摳出。

它的力量也隨之消失。

血水混在渾濁的水裡,像

煙霧一樣縹緲流散,我死死抓著眼球,隨流下沉。

強大的水壓很快讓我失去了意識,再一次沉睡了過去。

沉睡中,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我媽媽。

她被黑水包圍,孤獨且無助。

但她看到我,還是艱難的伸出了雙手,把我託在手心,驅散周圍的陰冷。

「媽媽!」

我在夢裡醒來,伸著雙手,躲進了她的懷裡。

那一刻,就是天塌下來,我都不會在有恐懼。

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

夢裡的時間,也像是靜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耳邊聽到了嘈雜的聲音。

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道:「這小子和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出現在這裡?」

另一個聲音在喊:駙馬爺,駙馬爺!

我沉在夢裡,捨不得離開媽媽的懷抱。

但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最後,我很不情願的睜開了眼睛。

我掙扎著想爬起來,手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低頭一看,心裡頓時一喜。

我身下是新娘子,剛才,我就是趴在她的懷裡。

她雙目緊閉,臉上毫無血色,隨著水流飄蕩。

有保龍族的人驚喜的喊到道:「駙馬爺還活著!」

活著……

我猛地想起來,自己不是自殺了?

我攤開手,眼球不見了,視線卻恢復了。

我坐在新娘子身上,恍若隔世的朝著周圍看去。

大水已經到了這裡。

水浪滔天,但被一個立在河中的古老石臺給攔住了。

斬龍刀也出現在了這裡,懸在古石臺上空。刀身霞光落下,籠罩了整個石臺,切合得十分完美。

看起來,這裡就是斷龍臺。

當年我先祖斬龍,就是在這個地方。

我回過神,跳到水裡,摟著新娘子。

觸碰之下,已經感覺不到她身上的體溫,摸了***口,心跳也沒有了。

我沒有悲傷,因為我的心空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那個夢亦真亦假。

但能把我挖出的眼球復原,這種力量……

還是說,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

還有時間……

我總覺得時間不對……

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有了。

紛亂的思緒,在低頭看見新娘子的瞬間就收回了。

不管如何,我找到新娘子了。

我沒有理會周圍的聲音,抱著新娘子,用力的朝著古石臺游去。

保龍族的人見狀,急忙下來人接我。

遠處,對峙的黑袍人無奈的道:「這才幾分鐘,你怎麼又回來了?」

他們的大師兄道:「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他偏來,三位師弟,現在可怪不得我了。」

聽他們的話,我似乎只是在水裡沉了幾分鐘。

跟我的感覺一樣,可是我下沉的時候,分明走了很久。

單是摳出眼球,清醒到昏迷的時間,都不止幾分鐘。

難道我的身上,出現了時間逆差?

誰有這麼大的能力。

我媽媽,還是打神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