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緣由

君無邪在海灘上躺了一整夜，一動不動，看著滿天星辰從璀璨到淡去，看日出從海的盡頭緩緩升起。

他想了很多。

到此刻仍舊沒有想明白，囡囡怎麼就變成葉清雪了。

她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離去之後，囡囡去了哪兒？

他記得他昨日說的那句話，說她那時回到了屬於她的那個時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可以肯定的是，葉清雪與囡囡隔著太遙遠的時代，那是許多個紀元，數千萬年以上的跨度。

這樣的兩個人，怎麼會重疊在一起，變成了一個人？

他最終嘆息了一聲。

其中的因由，或許並不那麼重要了。

真正重要的是，葉清雪就是囡囡，那個在寒風中忍飢挨凍的小可憐。

那個每天像個小跟屁蟲一般，走到哪裡都要他牽著小手的，可憐兮兮，總是怯怯的，卻非常懂事乖巧的小可憐。

他再不用去牽掛，去擔心沒有了自己她會不會再次獨孤地流浪，或者再遇到養母那樣涼薄的人，不用擔心她會被人虐待……

“以前是大哥哥不好，大哥哥不夠強，差點被壞人打死，沒有辦法兌現承諾，回到你的身邊，讓你傷心難過。這一世，大哥哥一定會努力變得更強，終有一天，我依然會如以往那樣站在你的身前，為你遮風擋雨……”

他看著海盡頭的朝陽輕聲自語。

……

永生神殿，鎮宇塔內。

“公主，你的情緒波動太大了，這不是一位初入天帝境的強者應該有的心境……”

朱雀威嚴中帶著些許柔和的聲音在第二層塔內的響起。

“幽姨，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葉清雪臉上殘留著淚痕，但是眼神卻看不出情緒波動了，她似乎又如以往般的深邃淡漠。

“我如何能不擔心，你的心境不對。如我們這般境界的存在，心裡不該有糾結，糾結了，帝道意志便動搖了，於修行極為不利，這是道心被撼動了，意味著什麼，你比我更清楚。”

“我只是……”

葉清雪欲言又止。

“你只是被那段記憶影響太深了，因為那對於你來說是不曾經歷過的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一段從地獄踏入天堂的童年歲月，便是主人當年也不曾給過你這樣美好難忘的童年，是麼？”

葉清雪沒有否認，用那平淡的語氣說道：“父親很疼我，畢竟我是她唯一的女兒。但同時父親也很嚴厲，我自記事以來，便在父親設定的各種挑戰、各種絕境中逆行。於我來說，童年只屬於別人，不屬於我，那是我生命裡缺失的一段時光。”

朱雀嘆息道：“公主，你也不要怪主人，那個時代太殘酷，太黑暗了。他也沒有辦法，時間緊迫，只能想盡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你變得強大，因為他知道自己或許並不能永遠在你身邊保護著你……”

葉清雪搖了搖頭：“幽姨，我從未怪過父親。”

“主人當年在未來時空找到你時，便知道這段經歷必會對你影響至深。他若抹去你的那段記憶，會讓你的人生有缺，極有可能影響未來的上限，便只能將你的記憶封印。只是沒有想到，如今你解開了那段記憶，卻依然難以用平和的心態去對待……”

“幽姨，你無法體會到我心裡的感受，畢竟你未曾有過我的經歷，不知道那對於我來說意味著什麼。或許，我應該感謝當年那至暗強者的時光倒流和時空放逐兩大至高神通，讓我補全了完整的人生經歷，這何嘗不是寶貴的財富呢？“

朱雀沉默了片刻，而後說道：“當年你重傷之下，被時光倒流至高神通打成幼女，又被時空放逐至高神通放逐到未知時空，記憶全失，力量封印，卻恰好碰上了少主。自那時起，少主便與你，與主人有了斬不斷的淵源，或許，這也是主人為何會選他傳承元始金身訣的原因。”

“那些年，他讓我感受到了一生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幸福……”

“那公主為何不與他相認？”

“因為我不知道與他相認之後該怎麼與他相處，我雖是他的囡囡，但卻早已不是那個什麼都記不得，心思單純的女童，我沒有辦法再如以往在神古世界那般，總是跟在他身旁，總是要他牽著我手，怯怯的沒有安全感，總是習慣躲在他的身後，讓他為我遮風擋雨……”

……

海邊，海水嘩啦啦湧上海灘，將君無邪淹沒，而後又快速褪去，露出他溼淋淋的身體。

“走了！”

他雙手撐地站起來，拍了拍手，血氣流淌，蒸乾了衣衫與頭髮，轉身返回濱海古鎮。

途中，他開啟通訊玉符：“靈妃，你速速去軒轅氏族，讓他們安排軍隊、工匠、管理與服務人員來濱海古鎮。”

靈妃的訊息很快就回了過來：“公子，這是為何？”

“如今，這裡有兵聖凝聚的劍，鎮壓著天淨宗和獵魂殿一百零二位半聖，難道你不覺得這是世間亙古未有的美妙畫卷嗎？屆時，你們再宣傳宣傳，主要以可感受兵聖劍意和欣賞半聖跪姿為宣傳點，必然能引來大量的修行者，我們收取一定的靈幣費用，利潤將極其可觀。”

靈妃：……

她在通訊玉符那邊，性感嘴角微微上翹，都差點被公子思路給逗笑了。

這樣都行？

“公子，我真佩服你的商業眼光。”

“那是，不看看你家公子是誰？”君無邪繼續說道：“可惜時間不長，只有一年，所以必須要好好利用，儘快運轉起來。到時候，必然有許多的遊客，屆時可以打造其他產業，比如餐飲業，我這裡有大量的高階食材，半步聖宗、聖宗級的海族血肉，可以專程面向高境界的修行者。”

“好的，我立刻去安排，公子在外面要保重自己。”

“知道了。對了，傾城出關了嗎？如果她出關了，你讓她立刻來濱海古鎮，我在這裡等她。”

他說完切斷了通訊玉符。

那方秘地極有可能是妖族曾經的族地之一，或許對於顏傾城的血脈覺醒有一定幫助。

回到古鎮時，他發現古鎮四周的人們並未散去，依然人山人海，有許多的盤坐在哪裡，身體四周凝聚著劍氣，顯然是在感悟劍意。

只可惜，葉清雪的這柄劍，劍意收斂得很厲害，幾乎就釋放在鎮內的這小片區域。

鎮外只能感受到些許極淡極淡的劍意罷了。

同時，人們因為忌憚，也不敢進入古鎮之中，只能遠遠去感受那淺淺的劍意。

他傳音給藥王宗的那幾個聖宗和一眾年輕天驕，讓他們儘快將無家可歸的居民安排妥當，並告訴他們不用擔心蘇小小，兵聖的劍意會將蘇小小安全送回誅仙劍宗。

藥王宗的人自然是高興得不行。

他們早已意識到，小聖女的處境非常不妙。

那些半聖突然出現，恐怕並非想殺君無邪，否則怎麼會選擇在蘇小小覺醒之時出面？

第二日下午，一艘巨大的戰船破空而來，出現在了濱海古鎮上空。

軒轅氏族的強者來了，帶著大量的軍隊、工匠等等。

“君公子。”

軒轅氏族來了十餘人，其中有數名半聖，餘者皆是巔峰聖宗。

“你們倒是來得挺快的，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放心吧，我們會好好利用起來的。”

幾個軒轅氏族的半聖看著那柄劍，以及被劍意鎮壓著跪在地上難以動彈滿臉屈辱的半聖們，眼露皆露出異樣之色。

“哼！”

天淨宗、獵魂殿的半聖們冷冷一哼，被軒轅氏族的半聖看得非常難受，臉上火辣辣的。

“諸位道友不要動怒，你們很快將成為這濱海古鎮一道美麗的風景線，世人皆能瞻仰到諸位規範的跪姿，諸位將為人津津樂道，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人物，著實令我等羨慕啊。”

軒轅氏族的半聖有些調皮，跟老頑童般，在這裡揶揄著。

“你們！可惡至極！”

天淨宗和獵魂殿的半聖氣得牙齒打顫，雙眼佈滿血絲，卻又無可奈何。

“我這裡有些食材，你們拿著，用以開設酒樓，面向高境界的武者。”

君無邪取出幾枚納戒。

軒轅氏族的半聖們接過，開啟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裡面有著大量的海螺、扇貝等等海鮮。

關鍵這些海鮮品級極高，最低都是宗皇級別，甚至還有大量聖宗級的！

這樣的海鮮食材，做成美味佳餚，那還不得被武者們給搶瘋了？

這些食材內蘊旺盛生命精氣，絕對大補，可固本培元，甚至可強化肉身，延年益壽！

“君公子，海族不會發狂吧？”

幾位半聖湊上前來，低聲說道。

“應該不會，這些食材雖然品級不低，但他們並非什麼強大族群中的重要人物，海族中的強盛族群不會為了他們而出頭。再說了，就是海族想報復，首先也是來找我，你們怕什麼？”

幾個半聖點了點頭，而後當中一人低聲說道：“有件事情，君公子還得多加留心，今日根據我們得到的訊息，那雲嶺南家的南皇，極有可能是位輪迴者。這種人，絕不能用正常思維來衡量。南家與你衝突至深，將來對上在所難免，所以切不可大意。”

“我知道了。”

君無邪眼角跳了兩下，這個訊息倒是令他感到意外。

南皇竟然是個輪迴者，也就是某個強者殞落後的輪迴活出的第二世？

能入輪迴者，那可不簡單，至少在這個世界的半聖是不可能做到的，那最少也是聖人級別以上。

看來，那傢伙的根腳恐怕在上界，前世應該是位聖境的強大修行者。

“對了。”他指著黃金血氣結界，道：“在小小沒有醒來之前，不要讓外人靠近這裡。”

軒轅氏族的人點了點頭。

黃昏時，顏傾城來了。

君無邪沒有繼續待在這裡，跟她並肩離開了古鎮。

“無邪，你讓我速速來此，是有什麼事情麼？”

顏傾城抱著他的手臂，微微仰著傾城絕豔的臉龐看著他，紫色魅瞳中有著些許迷離的光芒。

“你知道這裡的秘土有什麼來歷嗎？它有可能是妖族曾經的族地。你們魅瞳族的真血，應該跟妖族血脈有關吧？說不準，你此次能在秘土中得到點什麼，這樣的機會豈能錯過。”

“妖族的族地？”

顏傾城有些震驚，她自然知道自己體內流著部分妖族血脈。

“不錯，裡面必然有妖族留下的東西與某些印記。”

他們說著，已經來到了浩瀚山脈中，那方秘土就在前方。

所謂秘土，不過就是一座山脈。

那裡繚繞著煙雲，看起來神秘而縹緲。

山脈前的聚集著許多的人，各自位於某座山峰之巔，靜靜看著前方那煙雲瀰漫的山脈。

那些人裡面有天下各大勢力派出的頂級天驕，也有海族的年輕王。

其中，在濱海古鎮前止步，並與君無邪冷冷對視後留下冷哼而去的四位年輕王赫然在列。

除了他們，還有其他的海族年輕王，數量不少，得有上百。

不過，這裡可不止有年輕武者，老輩的聖宗也不少，顯然是來給各自的年輕天驕撐場面的。

君無邪開啟元始真瞳，目光洞穿煙雲，看到了山脈中的畫面。

那是一座座非常雄偉壯闊的高山，植被蔥蘢，瀰漫著古韻，能看到些許古老的但卻破損倒塌的建築。

那裡面留下了許多打鬥的痕跡，看起來都是新鮮的，顯然是最近才留下的。

再往裡面，便是朦朧的迷霧，遮攏著山脈最深處，元始真瞳也無法看穿。

“那裡應該就是秘土深處了。”

他這般思量，看不穿迷霧，有神秘的力量影響了瞳術。

那些迷霧在以緩慢的速度變淡，尤其是中間位置，那裡的迷霧正緩慢向著兩邊散開。

顯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進入秘土核心區域的通道將會在那裡開啟。

君無邪目光掃過，突然停在了某個位置。

那裡有座陡峭的山峰，山峰之巔佇立著一位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

她的背影很美，身材修長，青絲如瀑，背上揹著柄古劍，衣袂與青絲在風中飛舞。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手臂。

她的右臂衣袖空蕩蕩的，在風中飄動著。

從側面看去，能看到她的臉上戴著面紗，甚至有幾條猙獰疤痕的末端露在面紗外，幾乎延伸到了她的眼睛處。

君無邪眼角微微抽動了幾下。

那應該就是當時刻意引走無痛針灸王伢籤的獨臂女子了。

“無邪，你在看什麼？”

顏傾城覺察到他的異樣，順著目光望去，發現竟然是個獨臂女子，靜靜佇立在那座山巔，出塵的背影給人一種獨孤的感覺。

“沒什麼。”

君無邪平靜地說道，心裡卻不怎麼平靜。

那個女子到底是誰，怎麼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