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章 恩怨兩清

日復一日，眼看距離古墓開啟之日越來越近了。

邊城之中，依舊如以往那般，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但事實上卻是暗流湧動。

海河各族的高層這些時日皆聚在一起，站在城內的某座高樓之上，冷冷凝視著城主府的方向。

“我們絕不能失手，必須保證姓月的死在古墓之中。不管他被誰殺，被武安的強者殺了也好，被我們的人殺死也罷，他必須得死！”

“武安那邊有七殺樓等翰州的頂級宗門相助，此番那些人殺他之心亦是濃烈，姓月的沒有生還的可能！”

“哼，我們幾族的強者正在趕來邊城的路上。就算武安那邊失敗了，姓月的也休想逃出我們的手掌心！那血鬃獅犬獸王雖強，但並非無敵，只要它被人牽制住，殺姓月的小子不過是彈指之間！”

……

城主府，某座獨立的小院房間內。

這裡有符道結界與外界隔絕。

房間內金光璀璨，聲勢浩大，不知道持續多長時間了。

漸漸的，金光斂去，聲勢平息。

修煉這麼長時間，境界終於又突破了。

聖王境小天位中期！

每個小境界的突破，帶來的便是綜合實力的成倍增強。

君無邪沒有立刻退出修煉狀態，直接進入兵冢接受兵意鍛打與錘鍊。

當肉身被錘鍊到極限時，境界也因此而得到了穩固。

睜開眼來，一抹金光自瞳孔一閃而逝。

他展動雙臂，活動了下筋骨，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環視了幾眼，未見徐妍凝與安寧，他將神念散出，覆蓋小院未見蹤影，覆蓋整座城主府，亦未見蹤影。

神念繼續延伸，他的臉上很快露出了異色。

他看到城主府附近的山脈中那些建築與身影，也在那裡感知到了徐妍凝和安寧，還感知到了婧姨，以及師尊、師兄師姐們。

這才想起，自己閉關修煉這麼長時間，青雲眾人早應該到了。

他縱身而起，宛若一抹流光劃破長空，片刻之間便落在了那片山脈中的某座山峰上。

“小師弟！”

院裡傳來喜悅的聲音，接著便是幾道身影奔了出來。

正是南靳、雲舒、伊靈、寒夜四人。

“小師弟，你的傳奇事蹟我們可都聽說了哦，可惜師姐沒有能親眼看到你在戰場上神勇無雙的樣子，真是遺憾呢。”

伊靈笑嘻嘻地說道。

“師兄師姐。”

君無邪笑了笑，而後看向院子附近的山崖前，那裡有個身影面向懸崖，背對著他們，似乎並未察覺到他的到來。

“師尊這是怎麼了？”

君無邪詢問師兄師姐們，居然連他到來了師尊都未曾察覺，不知道在想什麼，想的是如此出神。

南靳聞言，臉上笑容斂去，神色微沉，而後嘆了口氣。

伊靈和寒夜亦是如此，皆不說話了。

“是因為安寧？”

君無邪想到安寧在這裡，師尊這樣的反應，只有可能是這個原因了，但是因為安寧也不至於才對。

雲舒搖了搖頭，她將君無邪拉到一旁，道：“是因為寧王。”

“寧王？”

君無邪怔了怔。

“嗯，寧王昨日來了，去了歷代師兄師姐們的墳前。”雲舒說到這裡沉默了好一會兒，隨後才說道：“你猜寧王做了什麼？”

“他應該不會做過分的事情。”

君無邪別的不敢肯定，這點還是可以肯定的。

以寧王的智商，不至於做出癲狂的事情來，況且他現在已經想通了，就更不可能了。

雲舒搖了搖頭，嘆道：“寧王在師兄師姐們的墓前自斷了一臂，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很明顯，是想以此來贖罪，獲取我們的原諒。”

“想不到他竟然會這樣做，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君無邪心裡是有些詫異的。

寧王在他面前這麼快放低姿態，他並不意外，但是這麼快在真武峰面前放下姿態，並且親自來墳前自斷一臂，卻是他沒有想到的。

“是啊，我們當時都愣住了，沒有想到寧王會這樣做。他想贖罪，可是師兄師姐們早已不在了，他自斷一臂，有何用呢？師兄師姐們若泉下有知，會不會原諒寧王，我們不知道，所以師尊說了些很激烈的話，後來……”

“後來如何？”

“後來，寧王又在師兄師姐們的墳前斬斷了自己的雙腿……他說他曾經犯下的錯，任何結果都承受，但不想讓仇恨繼續下去，希望在他的身上結束。”

君無邪眼角微微跳了一下，寧王倒是個狠人，居然能做到如此程度。

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為自己曾經做的事情而懺悔，還是單純的迫於現實的壓力，想要儘可能化解恩怨，為自己女兒的將來的鋪路，“二師姐，關於此事，你是怎麼想的，其他師兄師姐們又是怎麼想的？”

“站在二師姐的立場，寧王已經做到這樣的程度，安寧郡主將來與青雲還有很多的交集，自是不想將仇恨繼續下去。但是，師姐僅能代表自己原諒寧王曾經對我造成的傷害，無法替死去的師兄師姐們原諒他，南靳師兄亦是如此。如果要說誰能替死去的師兄師姐們原諒，大概也只有師尊了，這也是師尊糾結的原因。自昨日寧王被其屬下帶回城主府，師尊便一直站在那裡，未曾挪動分毫。”

“我去看看師尊。”

君無邪走向承淵真人。

這時雲舒疾步追了上來，低聲道：“此事安寧尚不知曉，我們都刻意瞞著她，這幾日她也一直在靜姨所住的山谷中未曾離開。”

君無邪點了點頭。

他很快來到承淵真人身旁，與他並肩而立，看著懸崖下繚繞的雲霧。

直到這時，承淵真人才察覺到身旁多了個人，轉頭望來，不由一怔。

“無邪，你何時來的？”

他急忙收拾好心緒，強行擠出了點笑容。

“來了有一陣了，之前在與二師姐說話。”君無邪說著，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我知道師尊在糾結什麼。寧王雖然表現出了足夠的懺悔誠意，但畢竟歷代的師兄師姐們死了，這些事情若就此了結，師尊的心裡是不甘的。”

“他的雙腿一臂，怎麼抵得上那些死去的人的性命！就這樣想了解恩怨，世間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

承淵真人沉著臉，滿臉的怒火。

“師尊，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那我們真武峰的與寧王之間的恩怨也該做個了結了，師尊在此稍等。”

君無邪說完縱身化為一縷流光遠去。

片刻時間，他便落在了城主府的某個守衛森嚴的大院中。

這裡蟄伏的強者看到是他到來，本沒有什麼反應，但是感受到他身上的殺氣時，全都在第一時間衝了出來，攔在了寧王的房門前。

整整數十人，其中半步霸聖境界的強者就有十幾個，餘者則全是大聖極天位圓滿境界的強者。

“月公子，你這是要做什麼？”

寧王座下的強者皆無比警惕地盯著他。

面對這個聖王境界的青年，他們不自禁地有些心驚膽戰。

“滾開！”

君無邪冷冷一喝。

他舉步向前，腳步落在地上，令攔在前面的強者們皆感到心神震動，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腳步而往後退著。

“讓他進來……”

裡面傳出寧王有些虛弱的聲音，沒有以往的中氣十足。

接到命令，眾強者才紛紛退向兩側。

這時寧王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今日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們都不許動！”

嘭！

君無邪一袖便震碎了房門，舉步入內，冷冷看著躺在床上包紮的肩膀與雙腿上仍舊有血跡的寧王。

他的面色蒼白如紙，眼神裡面有種直面生死，毫無畏懼的解脫之色，就這麼看著君無邪走來。

“為什麼要選擇這個時間？”

君無邪冷冷看著他，語氣中充滿了質問。

正值古墓即將開啟之際，他將要進入古墓，屆時邊城的安危不止靠血鬃獅犬獸王，還得靠所有強者一起保護。

寧王是準千古傳說的強者，實力強勁。

他居然選擇在這個時候，前往真武峰，用如此方式去贖罪。

“邊城有沒有我都一樣。這次我做的確實不像是個智者應該做的事情，不過難道因為我是寧王，所以就不可以衝動一回嗎？”

君無邪冷漠地看著他好一會兒，道：“你是個好父親，為安寧做得很多，這點上我很佩服你也認可你。”

“走吧，月無邪。”寧王含笑看著他，，道：“你離開後，我飲劍自盡。我死後，你們真武峰能放下那些仇恨了吧。我只希望，你以後能好好對待寧兒。”

寧王說完，手裡寒光閃現，一柄上品聖劍出現在他手中。

上品聖劍凝空，劍尖對準寧王的眉心，鋒銳冰冷的劍意緩緩瀰漫開來。

“為何還不走？”

寧王看著站在床前未動的君無邪，眼裡露出不解之色，道：“你走後，我才能飲劍，如此我之死與你便沒有直接關係，寧兒的心裡會好受些，不然她定會崩潰。我只有一女，我曾希望將所有美好的東西都給她，但是這些年，我卻沒有做到。在生命最後的一段，我希望能為她做點什麼。”

君無邪臉上的肌肉微略抽搐了一下。

隨即他彈指便將寧王的劍擊飛。

現在的寧王虛弱得很，血氣虧空，真氣紊亂，難以凝聚。

赤紅晶瑩的掌指探出，一把便將寧王拎了起來，“你想自殺，哪有那麼容易！你的命只能由我真武峰的人來審判與裁決！”

他說完，拎著除了軀幹和頭顱，便只剩下一隻右手的寧王大步走出房間。

外面的強者看到這樣的畫面，齊齊變色。

“你們不要管此事，記得以後好好保護寧兒！”

寧王制止了蠢蠢欲動想要上前攔截的眾屬下。

“寧王！”

他們看著那縱身便消失在視線裡的身影，滿臉的悲傷之色。

城主府附近的山脈裡，真武峰眾人所在的山上，君無邪降落而下。

轟的一聲。

他將手裡拎著的虛弱的寧王扔到承淵真人面前，道：“師尊，所有的恩怨，今日該做個了結了。”

承淵真人看著躺在地上之剩下了一隻手臂的寧王，臉上的表情難以言說，渾身都在發抖，垂落在腰間的掌指，數次抬起，卻又數次放下。

此時，附近的院子裡，南靳和雲舒等人震驚地看著遠處，他們低聲交流了幾句，隨即伊靈便匆匆離開了。

“師尊，寧王就在眼前，現在由你替死去的師兄師姐們報仇吧。”

君無邪說著，掌指赤光燦爛，一掌轟殺在寧王的身上，爆發出龍吟之音。

並未有絲毫防禦，甚至是主動散去了真氣保護的寧王，胸前塌陷，一口血液噴了出來。

與此同時，寧王的身上有海量的真氣瘋狂外洩。

這一掌，君無邪擊裂了寧王的洞天，他是刻意為之。

看著寧王的狀態越來越差，感覺到他的勢力正在瘋狂減弱，承淵真人卻發現自己居然高興不起來。

南靳、雲舒、寒夜面面相覷。

隨即，雲舒疾步向著君無邪和承淵證人所在的區域走去。

此時，承淵真人已經祭出了重劍，他冷冷盯著寧王，重劍數十上百次的欲劈殺下去，但每次都硬生生停了下來。

他的眼神無比的複雜。

他很清楚，若是自己的重劍劈殺下去意味著什麼。

那不僅僅是寧王一個人死亡了那麼簡單的事情。

“師尊下不了手，我來殺他，斬下他的頭顱，擺放到師兄師姐們的墳前祭奠！”

君無邪說完，手裡寒光一閃，便多了一柄中品聖劍，鋒銳的劍身流淌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對著寧王的腦袋斬了下去。

“小師弟！”

趕來的雲舒急忙上前抱住了他的手臂。

“公子，不要！”

幾乎同時，遠處傳來安寧哭泣的聲音，她跌跌撞撞奔跑著，滿臉的淚水，到了這裡，撲通跪在君無邪面前，抱著他的腿，哭著哀求：“不要殺我父王，求求你了，只要能留父王一命，讓安寧做什麼都可以！”

“讓開！”

君無邪腿部微微用力便將安寧直接震飛，將幾棵大樹都撞碎了，嘴角溢位血漬。

他掙開雲舒的手，就要繼續往下斬落。

“無邪！”這時承淵真人抓住了他握劍的那隻手，嘆息道：“此事，到此為止吧，所有的恩怨至此兩清……”

他用盡了力氣說出這句話，心裡的滋味複雜難明。

他知道不能讓無邪殺了寧王，否則他與安寧之間要如何相處？

寧王死在真武峰的任何人手裡，都會對未來造成很大的影響，也會因為安寧之故而影響到他。

“謝謝承淵真人，謝謝公子，謝謝雲舒姐姐！”

安寧踉踉蹌蹌跑來，跪在地上不斷給承淵真人磕頭道謝，哭著抱起氣息微弱的寧王匆匆離去。

“你們走吧，為師想靜靜。”

君無邪點了點，舉步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山林間。

下一刻，與他便出現在了婧雅所住的山谷裡。

他沒有進屋，而是站在瀑布水潭前，靜靜看著那銀色匹練般的瀑布，衝擊在水潭中，濺起無數的水珠。

“心疼安寧丫頭了麼？”

婧雅悄然出現在他的身旁。

“婧姨。”

君無邪轉身看著她，輕輕喊了一聲。

“心裡很難受吧？”

婧姨張開雙手抱著他，道：“她會想明白的，安寧那麼聰明。你站在這樣的位置，也只能這樣做，這件事情處理的還算完美。”

“我只是在想，最終沒有殺了寧王，是否對得起死去的師兄師姐們……”

“你呀，怎麼對不起他們了？如果不是你，寧王會甘願謝罪，自斷一臂與雙腿嗎？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世間事，本來就無法徹底隨心所欲。為了青州將來的發展，為了日後長遠之計，你只能這樣做，也必須這樣做。”

“或許吧。”

君無邪嘆了嘆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