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準信,次日中午再休息時。

衙役便親自給宋凝送來了綠油油的青菜和一碟子的醬豬肉。

其他的幾房眼睛都看綠了,要知道這可是流放啊!能有幹饃頭吃就不錯了,長房這幾人吃的可比一般的百姓都要好了!

醬豬肉的香氣經風一吹,頓時勾起了人肚子裡的饞蟲,已經餓了數日的幾房人早就把眼睛都快貼在碗上了。

宋湘更是恨不得衝過去飽餐一頓,可想到自己沒給宋凝分水,面色難看的忍住了。

看宋凝一點也沒有要給他們分享的意思,李氏的兒子宋鳴便先坐不住了。

“大伯母,你們這吃的是豬肉吧?”

柳氏根本沒搭理他們,白日裡為了一罐水幾房的人就能聯合著羞辱她,可見早就已經積怨已深。

她可沒有被人打了臉,還要再伸另一半過去,求人家打個勻稱的習慣。

路上是男女分開走的,但在停歇時,可以讓他們彙集在一起。

所以宋彥端兄弟四個,除了三房的宋彥州被外派做官,直接從當地流放漠北,其他人三人都過來了。

二房的李氏見柳氏不搭腔,眼珠子咕嚕一轉,就盯上了端正方厚的宋彥端。

以前大哥可是最能一碗水端平的,如今哪有他們吃肉其餘幾房幹看著的道理。

於是便吞了口口水道:“鳴兒你急什麼,大哥以前可是在爹孃床前發過誓的,有自己一口吃的絕不會少了底下的弟妹們。”

“如今,大家跟著大哥一塊落魄,大哥總不忍心真的看著咱們一家都活活餓死吧。”

宋凝眼劃過一絲冷意,嘴巴沒停嚼著東西含混道:“哼!昨天是誰說的來著,如今早就該大難臨頭各自飛了,誰還能保全的了誰呢!要口水都不給,如今想來吃肉,沒門!”

三房的孟氏見事情兜兜轉轉還是到了今天的水罐上面,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要是知道今天長房能吃上肉,那就算是給宋凝喝幾口水又能怎麼樣。

她臉上掛不住再去求柳氏。

看著一旁抱著瓦罐,還一臉孩子氣的宋湘,伸手在她大腿上狠狠一擰,在她耳邊低聲道:“哭給你大伯看!”

反正是小孩子,就算不要臉一些也只是天真。

宋湘被擰的吃痛,嗷一嗓子就哭了起來:“大伯父......湘兒好餓啊大伯父......嗚嗚湘兒是不是要去找祖母了?湘兒不想死......”

孟氏也擦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淚水,委屈道:“大哥,看在我相公的面上,就給湘兒一口吃的吧?”

宋彥端握著筷子的手一抖,抬眼看向一旁面無表情的女兒。

他知道,自己吃這頓飽飯那也是沾了女兒的光,上午分水的事情他也聽說了。

雖然惱恨孟氏羞辱了妻子女兒,可三弟妹和侄女畢竟也是親人,他身為家主怎麼能不管不顧。

“凝兒,要不就......”

他話剛開口,就被宋凝打斷了:“爹,你吃好了麼?”

宋彥端一愣,以為宋凝是要把剩菜給剩餘的幾房,於是便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卻見宋凝冷嗤一聲:“那就好。”

說罷伸手將剩菜都倒在了一起,站起身來,所有人都止住了哀泣,以為她要把菜送上來。

沒想到她居然端著碗徑直走到了營地外面,那裡圍著兩隻骨瘦如柴的野狗。

宋凝將飯菜噼裡啪啦的倒在了地上,頃刻間,野狗就圍了上來爭先恐後的搶著吃。

宋湘被她這一番舉動驚愕的連哭都忘了!

宋凝卻已經端著空碗回來了,神色淡淡道:“這碗飯,我就算是餵了狗都比給你們要強!”

“你!你!”孟氏氣得肝疼,指著宋凝說不出話來。

倒是宋湘牙尖嘴利了一回兒,氣憤的瞪向宋彥端:“大伯,要不是被你連累,我們在京城待的好好的,哪會被皇上下旨流放,現在連一口肉都不給我們吃,你對得起我爹對得起宋家的列祖列宗嗎?!”

這話可謂是說到了其他人的心坎兒裡。

一時間,聽到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看著宋彥端。

雖然早在被下獄時,就鬧過不止一場,可那會兒還多少心存僥倖,大家都知道宋彥端的為人,相信他是被冤枉的,想著能翻身。

現在流放已經無可更改,這些人對宋彥端的怨恨,可是越積越多了。

宋彥端深深地嘆息一聲,短時間內蒼老許多的臉上,佈滿了愧疚:“湘兒,是大伯對不住你們,這樣,等下次再有好的飯菜,我一定都給你行不行?”

他轉而又看向周圍眾人,苦笑著道:“世事無常,這一遭是我被人算計,害了百姓們,也連累了大傢伙,還請各位放心,此事一定能沉冤昭雪……”

宋凝冷眼看著他這番話後,有人沉默,有人附和的指責,卻無一人寬慰理解,甚至連他下面倆兄弟,都沒有吭聲。

宋彥端一直挺拔的腰脊彷彿被壓彎了一樣,整個人痛苦的低著頭,消沉的很。

宋凝唇瓣動了動,沒有立刻為他出頭。

畢竟這些人也確實是受連累才吃苦的,可宋彥端官至正三品,這些人也享受了不少的庇護和好處!

不說有難同當,只要他們安分點,不拖後腿,宋凝就不介意對這些人照拂一二。

此時已經過了吃飯休息的時候,衙役再度揮舞起鞭子來催著人趕路。

流放的隊伍裡,不止宋家人。

很快,就有旁人倒下了。

不僅沒得到救治,還被拋下,等待的只有死亡一途。

流放的隊伍裡氣氛越發的凝重起來,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躺下的是不是自己,就連哭泣都已經變成了嘶啞的乾嚎。

宋凝知道宋彥端身上還有在刑部審訊時候落下的傷,如今不該這麼著急趕路,應該找個地方好好的調養。

而自己身上還有這麼多銀錢藥材食物傍身,離開了流放的隊伍,自信能帶著兩人活的很好。

可是逃離的想法,才剛跟柳氏開了個頭,就被一口否決了。

“凝兒,你不要看你爹爹現在落敗,可君子如梅花傲寒高潔。你爹爹沒錯,更斷然不會選擇逃離。”

宋凝抿了抿唇,是她忘了,宋彥端之所以會被陷害流放,就是因為不肯同流合汙。

如今蒙冤,就更不會帶著罪臣的名聲離開。

宋凝有些無奈,若是她一個人,那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可是如今若是她走了,憑柳氏兩人的秉性,定會被剩下幾房生吞活剝了不成。

既然繼承了原主的身體,她自然不能不管不顧。

她留下來,多少能看顧一些。

不說別的,有些權益爹孃不肯爭的,她來爭,族親之間的惡人,就讓她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