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四房的劉氏在哭喊。

宋凝蹙起眉來,宋照是四房的小兒子,如今不過七歲,身為宋彥轍唯一的男丁,對他寵的很。

平日裡他走不下來路不是劉氏揹著就是讓宋彥轍抱著,即便草叢樹林裡有毒蛇蟲蟻,一般也咬不到宋照才是。

他這會兒是出什麼事兒了?

“四嬸,宋照怎麼了?”

宋凝走了過去,卻看到宋照緊閉著眼睛面色紅暈的不正常。

劉氏見是她頓時警惕的將宋照攬在自己懷裡,憤然的看向宋凝:“你滾!你!”

“好了!”

說話的是宋彥轍面色陰鷙的掃過宋凝,將妻兒護在了身後:“你四嬸這些時日身體不適,跟你說話不好聽你別見怪。”

說著握拳咳嗽了兩聲陰陽怪氣道:“畢竟我們可沒大哥這好福氣,流放還能是坐上馬車。”

宋凝卻並未理會宋彥轍的話,反而又仔細的看了一眼宋照的臉色,後退了一步:“宋照是不是染上了鼠疫?”

劉氏頓時眼睛冒火:“胡說八道什麼!你怎麼能詛咒你弟弟!照兒就是年紀小受不得這路途奔波才難受的!”

她恨恨的瞪著宋凝:“要是照兒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那都是是你們大房一家非要做王爺的狗去什麼疫區!結果把病傳染給了家裡人!”

宋彥轍哪裡敢說溫寒舟的不是,頓時一把喝住劉氏:“行了!你給我閉嘴!看不好兒子有一半都是你的錯!”

“你!”

劉氏聽到丈夫的埋怨頓時崩潰的發瘋:“宋彥轍!你有沒有良心!照兒不是你的孩子嗎?若不是你這個當爹的沒用!我們娘倆至於跟著你吃苦受罪嗎?!”

她抱著孩子咬著唇流淚,半晌才道:“我家照兒不是瘟疫,你走吧!這沒你可看的熱鬧!”

宋凝蹙眉起身徑直去尋了溫寒舟。

他正在自己的營帳裡看書,聽到侍衛通稟便坐起身來,隨即清冷的聲音道:“進來。”

“王爺。”

宋凝躬身行禮:“宋家四房的小兒子宋照只怕是有些不好,可能是得了鼠疫。”

“請王爺找大夫來看看,免得影響更多人。”

溫寒舟面色當即凝重起來,沉聲問:“確定嗎?有什麼反應。”

“人已經暈了過去……王爺,我不是大夫,不好妄下斷論,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傳染了隨行的其他人,甚至是把鼠疫帶到別的府城……還請您找大夫去給宋照看看。”

宋凝說著,心中也瀰漫起幾分擔憂。

她本來是看在宋照年紀小的份上,才想為他請大夫治一治。

在末世,雖然情況複雜危險,可大家看到小孩,還是本能的會多少護著。

溫寒舟當即立斷的吩咐侍衛:“讓隨行大夫過去問診。”

“是,王爺。”侍衛領命而去。

宋凝鬆了口氣,語調和緩了點:“謝王爺,我這就回去和父親四叔說。”

她說話間,溫寒舟已經起身,男人長身玉立,拿起一旁放著的披風,就道:“我和你一起去。”

雖說宋彥端一家子被判流放,可他相信對方是清白的,宋家老四也在翰林院任職,如果不是出了這事兒,早晚有一天會成為肱股之臣,自然要照拂一二。

況且,宋凝說的對。

他不能讓鼠疫擴散出去。

宋凝兩人和大夫前後腳到了宋家所在的山坳處,一顆大樹下,隔老遠就聽到劉氏的哭嚎聲,好似泣血一般的呼喚著宋照。

他們兩個腳程快,大夫還沒過來。

看到宋凝,劉氏就罵了起來:“好你個喪門星,你還敢露面!要不是你讓我等去疫區幫人,照兒怎麼可能感染了鼠疫!要是照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給我兒償命!”

宋凝冷冷瞥了她一眼,沒好氣道:“無知!鼠疫傳染性強,我們當時既然入了幷州城,哪怕不幫病人,也有可能被傳染上。”

“倒是王爺及時出手干預,救治方法得當,將鼠疫在幷州城中控制住,才是最佳的做法。當時那情況,我們救人也是救己!”

“況且我們宋家雖然被流放,可若是能立功,說不得皇上就會大赦。即便遇不到這等好事,大丈夫頂天立地,救治百姓的事兒也該做。”

這種積極向上的話一出,溫州寒意外的多看了宋凝一眼。

不禁眼帶笑意的稱讚:“宋大姑娘高義。”

宋家人的注意力都在宋照等人身上,他出了聲,這才被注意到。

宋彥轍趕忙扯了扯劉氏的袖子,連忙呵斥她:“少說點,大姑娘也是為了百姓們好,現在照兒生病,王爺不會放著不管的。”

說著,他朝溫寒舟行了大禮。

宋彥端同樣如此,還出面道:“懇請王爺救一救我這侄子……”

恰好大夫揹著藥箱小跑著過來,溫寒舟擺手打斷他的話:“不必多說,先讓大夫看看吧。”

“對對,大夫,快給照兒看看。”

大夫應聲走到近前,劉氏激動的抓住大夫袖子,滿眼淚痕,希冀的問,“我兒不會得鼠疫的對不對?他沒有和那些病人近距離接觸過,肯定不會得的,是宋凝那丫頭胡說八道是不是?”

宋彥轍看大夫皺了眉頭,趕緊喝止妻子:“你別吭聲,讓大夫看看再說,別打擾了大夫診斷。”

劉氏趕緊閉嘴。

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大夫先是給宋照把脈,又掀起他的眼皮和口舌檢視。

他們今天紮營安寨的時間晚,這會兒已經暮色四合,又是在山谷中,林木掩映,光線暗的很。

宋凝及時的管侍衛要了火把過來,在近處照亮了,方便大夫觀察。

跟來的大夫本就醫術上乘,又在幷州城就練出來了,很快就確定了,朝溫寒舟覆命道:“確實是鼠疫,需要儘快隔離救治。”

溫寒舟點頭同意:“先在此安營幾天,你們盡全力救治宋照,給所有人再診治一遍,按照前些時候的法子來,小心為上。”

說完,又對賀風眠吩咐:“派人去幷州城說一聲,讓他們務必小心,鼠疫還有潛伏未發作的,大意不得。”

大夫和賀風眠一一領令。

溫寒舟處理的有條不紊,劉氏的哭聲,卻是更大了,伴隨著一疊聲‘不可能’‘我兒命好苦’的呢喃,很快又將仇恨的目光射向了宋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