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夢

掛掉通訊，姜洄臉上極淡的笑容很快就下去了。

周邊很靜，遠處隱隱傳來人的腳步聲，是人們在交談，天空上方設定的軌道時不時有班車透過，天邊存在感十足的行星仍靜靜地轉動著……這無疑是這顆星球十分之尋常的一天。

只是對於藍星人姜洄而言卻非如此。

她在亭子裡發了會兒愣，隨即才慢悠悠地起身朝著不遠處的公寓入口去。

一樓的大廳一如既往地富有時代化特徵，主要以白色淡藍色以及沉穩的灰咖色為基底，地上牆壁上天花板上都飾滿各種高科技材質的板塊。老實說，挺有些不適應的，這種極度冷淡風的裝修風格帶著某種類似於機械化工業化的痕跡，一點人氣都沒人，讓姜洄這個來自於人情社會的華朝人很是不習慣。

這在不斷提醒她，自己已經來到一個與從前截然不同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前臺是智慧機器人，身後有大片類似於快遞箱的小格小格櫃子，佔了整面牆，按照記憶這應該是信件寄送處。

智慧系統檢測到她，十分禮貌地詢問她有什麼要幫忙。姜洄就是看看自然沒什麼要幫忙的，她又看了會兒，然後便按著路牌搭乘通往公寓B棟的電梯才，回家去了。

星際人大概住的都比較寬鬆，因為整個星際開拓，所以房屋都習慣性建得比較寬敞。就拿原身所住的這個房子，一層就一個家，連周邊一圈的綠化和公用面積實質也都屬於她一個人的。

A棟基底比較大所以那邊是一層兩戶的，其實也清淨，不過姜洄比較喜歡這種。

B棟這邊是呈環狀的房型，上電梯繞過特地設計出來遮蔽的屏風一類的裝飾才終於看到房門。

看來這個海露思集團真的是財大氣粗，賠付的大門比之前的那扇材質要好並且厚實很多呢。還帶高檔的木紋，真的壕。

姜洄這樣想著用瞳孔識別開了門。

“咔嚓。”門一下就開了。

本來沒有開得這麼快的，因為如果智慧系統還在它那邊還要核對生物資料，記錄在冊，才能開啟這道門。不過現在原作為智慧系統的機器核心已經被海露思集團帶走了，所以房子裡就只剩了一些智慧自動的傢俱。

如此倒更接近她在藍星所知的那類高科技住宅了——勉強還在她的認知範圍內。

也好，她現在的狀態和心態還是比較適合這種，一下子就要接觸過多太過超時代的東西實在讓人無所適從，無法分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有些呆呆地站在門口，兩眼放空，門在她身後自動關上，發出一陣沉悶的閉合聲。

“只有腦電波徹底消亡的人才能算是腦死亡。”腦海中再一次浮現起這句話。

忙忙碌碌倒也不覺，只覺得心下跟壓著一塊兒石子一樣沉甸甸的，一腔苦悶無法排解。然當一切都消停下來，一直壓在她心間的某些沉重的東西就傾瀉而下，止也止不住。

“我們回來了。”她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道。

註定不會有人回應她。

她回頭確認下門已經鎖好了，路過無一處不是陌生的大廳和房間和走廊，最後來到盡頭處的臥房門前。

臥房旁邊一面牆有一整片被拆掉了，原先是智慧系統的分介面，空蕩蕩的。

房門檢測到屋主到來自動開啟，她便徑直走了進去，這片算是她現唯一對這個家熟悉的地方。

房間跟她第一天到來所見的別無二致，只是沒了個智慧機器人。房間很大，比她開頭的印象還要大上不少，大概六十多平的樣子，床朝南北的樣子，對向半弧形，掛了厚厚的窗簾，將內裡遮掩得密不透風。

自動感應的排燈昏黃，亮度恰到好處。

姜洄在房間裡呆站了會兒，然後一頭栽在鬆軟的床上，本該是一種相對舒適舒坦的體驗，然不過眨眼的功夫一股全然的陌生的氣息襲來，噔一下叫她渾身都變得有些僵硬起來。

她翻了身，扒拉過軟綿的枕頭翻了個面兒，隨即啪唧一下蓋在了臉上，屏住呼吸直到一種微微的窒息感，她才勉強覺得自己現在還是活著的。

“唉，先不管了，真的是頭疼死了……”

女孩嘟嘟囔囔的聲音傳來，越來越小，最近逐漸便只有呼吸聲。

臥室內的燈也適時關了，屋內陷入一片昏暗。

姜洄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醒著的還是在做夢。這是……她的家？

她是終於回家了？莫非之前那一切都是夢麼。

幽魂似地在小小的家裡轉了一圈，這個過程中她又有些回過味來。這種動作和思維都有些不受控制的虛浮感也只有夢中才有，很顯然這才是她的夢境……

對啊，她在流星雨的那一天因為一碗泡麵跟電腦的故障，莫名其妙就脫離了藍星去往一個在遙遠星空以星際紀年的世界。

在那裡，她在短短的時間裡就見識了許許多多在藍星難以想象的科技。

對於藍星人姜洄來說這是一個無比陌生的國度。而原身疑似腦死亡讓她心生出一股沉重感來。

在她自己並不知道的某個時刻，一個靈魂毀滅，隨即她這縷不知來自於何處的幽魂繼承了這個身體、身份連同人生在內所有的一切。

她不是不想活，但更不願意佔用別人的身體。她也很感激上天跟原身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但她更願意回到自己的世界繼續平凡的人生。

可惜原身似乎真的就這樣消亡了，而她顯然也無法再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

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呢？姜洄沒有頭緒，就想此時她對於這個略有些過於逼真的夢沒有頭緒一樣。

欸唉，誰能告訴她，當一個人明知自己在夢中卻為什麼還是沒法及時醒過來。

如果是夢就快點醒來吧，她真的覺得眼前這副景象讓她這個再也回不了家的人十分難受了。

她在夢中的家又轉動了一圈，最後停在了落地窗上嵌著那個莫名變異的巨型電腦跟前，心下閃過一絲感慨。

都換了個世界卻還是總夢見電腦，可見內心深處真覺得自己死得可冤啊。不過就是夢怎麼也不見另一罪魁禍首，她感覺泡麵在其中彷彿也出了不小力的樣子。

嗚嗚，萬萬沒想到這人死之前竟還吃不上一口泡麵，打工人真的是太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