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郵遞員小哥裝滿信的挎包,林念禾迎上前去:“同志你好,我是林念禾,請問是有我的信嗎?”

郵遞員叫周旭,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濃眉大眼國字臉,長得很正派。

聽到林念禾的話,他的視線不禁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兒。

長得像天仙似的,難怪承哥這麼上心。

他沒敢多看,拿出個包得嚴實的紙包遞給林念禾:“不是信,是承哥讓我捎來的。”

“謝謝。”

林念禾狐疑接過,紙包軟乎乎的,捏著不像吃的。

承哥?蘇昀承?

可她早上不是說過讓蘇昀承別總記掛著自己麼?他怎麼又送東西?

這算……遲來的叛逆期?

她咂了咂舌,無奈搖頭。

這人情可讓她怎麼還吶。

她正琢磨著,苗玉蘭快步從院裡出來,拿了信後便匆匆回去,她始終低垂著頭,像個受氣包。

林念禾這才想起來,從昨天到今天,她就沒聽過苗玉蘭說話。

這人就像是知青點裡的小透明,一直埋頭幹活,哪怕她們昨天劍拔弩張的吵鬧,她也沒發表過任何看法。

林念禾不自覺的多看了她幾眼。

她正晃神著,後背就被溫嵐拍了一巴掌。

“想啥呢?還不回去做飯吃飯?你不餓啊。”

林念禾猝不及防被她拍得一個踉蹌。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是得好好鍛鍊身體了,要不早晚得被溫嵐拍死。

前院今天是孫光輝和一個叫王東的老知青做飯,王淑梅和溫嵐回去後便嘚瑟的回屋歇著了,林念禾不理她們小人得志的嘴臉,輕哼一聲揚著下巴回自己的小院。

蘇昀承今天送來的東西不少,都是鍋碗瓢盆這類生活必需品,極大程度的緩解了林念禾明面上物資不足的窘境。

做飯之前,林念禾開啟了那個紙包。

是一條紅紗巾,很紅。

林念禾差點兒被醜哭。

這……大概是蘇昀承看她被劃傷了臉,讓她用紗巾擋住臉再幹活的吧?

也怪她沒有經驗,大隊裡的姑娘們下地幹活時幾乎都要遮住臉,她之前還以為是防曬,自以為塗了防曬霜就萬事大吉,卻不想她們是抵禦物理攻擊的。

林念禾再次歎服於蘇昀承的細心,在記事本上又零零碎碎的寫了小半頁,這才從昨天李嬸送來的菜裡拿了個茄子,洗乾淨後上鍋蒸,順帶蒸了碗米飯。

熟了後用空間裡的牛肉辣醬拌著吃,鄰居家的小孩都饞哭了。

鄰居……真哭了。

林念禾洗碗的時候,就聽到前院傳來了悲悲慼慼的哭嚎聲。

她三兩下把碗洗好,抓了把瓜子就直奔吃瓜現場。

林念禾本以為又是王雪她們找茬,被王淑梅懟哭或是被溫嵐打哭了,誰料,真相遠比她的想象更精彩。

前院此刻很是尷尬,一眾男知青在院子裡玩木頭人遊戲,女知青們竟然都在王雪她們的屋裡。

林念禾斂去吃瓜的欣喜,嚴肅的問:“怎麼了?”

孫光輝撓著頭皮回道:“好像是苗玉蘭同志家裡來信了。”

都走到這兒了,不把瓜吃完,林念禾是睡不好午覺了。

懷揣著對同志的關懷,她也進了王雪她們的屋子。

王淑梅就站在門邊,瞧見林念禾來了便低聲與她耳語:

“苗玉蘭家裡來信說她弟弟結婚,女方要三轉一響外加八十八塊彩禮錢,也不知道她爸媽怎麼想的,竟然問她要錢。”

林念禾的眼睛瞪得圓碌碌的。

在城裡吃商品糧的父母管在地裡刨食的女兒要錢,還是為了兒子的彩禮錢。

這操作林念禾看不懂。

苗玉蘭聲淚俱下,抓著王雪的手唸叨:“怎麼辦啊……我怎麼辦啊……我剩下的糧食剛夠吃到秋收……我拿什麼換錢給我弟弟娶媳婦啊……”

斷斷續續的幾句話,沒聽出來對偏心父母的埋怨,顫巍巍的語調裡倒能咂摸出一絲驚慌。

林念禾捏住瓜子,這瓜有毒,她不想吃了。

她還沒轉身,就聽到王雪說:“玉蘭你別哭了,你冷靜一下,我們好好想一想,辦法總比困難多嘛。”

苗玉蘭似乎被提醒了,淚眼婆娑的在屋裡看了一圈兒,視線落在了林念禾身上。

林念禾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苗玉蘭就掙扎著從炕上跳下來,撲到林念禾的身前,抓著她的手,滿眼期待的看著她說:“林知青,你、你能借我些錢嗎?”

突如其來的轉折讓王淑梅和溫嵐都懵了,餘香琴也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苗玉蘭。

林念禾只覺得自己的手腕被苗玉蘭掌心的繭子劃得刺痛,她皺了下眉,掙開苗玉蘭的手說:“我與你才認識一天,你問我借錢合適嗎?而且,你打算借多少?你有償還能力嗎?”

苗玉蘭這會兒正激動著,根本沒聽到林念禾話語中委婉的拒絕,直接說:“你借我二百塊可以嗎?我給你寫欠條,我一定還給你!”

溫嵐直接尖叫出聲:“二百?你咋想的呦!”

林念禾被氣笑了:“我沒有,借不了。”

苗玉蘭如遭雷擊,顫抖著後退兩步,靠在了門邊。

餘香琴在一旁小聲勸:“玉蘭你別犯傻,你借這麼多錢拿啥還?”

苗玉蘭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嘩嘩的往下掉:“那我弟弟娶不上媳婦咋辦……”

林念禾心說,娶不上就娶不上唄,單身又不犯法。

不過這種單身主義思想顯然不適合這個時代,她什麼都沒說,懶得去給苗玉蘭做心靈導師。

王雪站了起來,看著林念禾說:“林知青,大家既然從五湖四海來到這兒,就應該互相幫助,二百塊錢的確不少,但可以挽救一個家庭的幸福!你有錢吃肉打傢俱,就不能幫玉蘭一把嗎?大家的幸福難道不比一個人的幸福更美好嗎?”

林念禾睨著王雪:“你想說什麼?”

王雪清了清嗓子,廣播員似的字正腔圓的說:“大家都是同志,你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是不是太不顧及同志情分了?我們應該互幫互助才對啊!”

溫嵐聽著這話,打了個寒戰。

她突然想起她的搪瓷茶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