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府衙。

郭郎中對著底下跪著的羅氏說到:“鄭羅氏,你可想好了,我怕這三十棍下去,你可受不住!”

原先頗具風情的羅氏已經狼狽不堪,一頭烏髮散亂,身上的衣衫破爛堪,有些地方血跡斑斑,看來已經受過大刑。

聽到郭郎中的話語,羅氏哭著喊道:“我說,我說。”說罷便暈了過去。戴昶示意旁邊的女獄卒將她用冷水澆醒。半晌過去,羅氏才慢慢醒來,女獄卒把她扶好,輕聲在她耳邊說道:“這幾位官爺已經是好脾氣了,後頭若是陳東大人來了,你便是想死都難了。”

羅氏一抹眼淚便是鑽心地疼,心知手指已斷,肋骨更是痛入心,想到陳東的傳聞,心頭更是戰慄起來,便咬牙道:“這茶餅模子確實是我換的,我就是為了讓那鄭家那群狼心狗肺的下十八層地獄。”

郭郎中喝道:“你為什麼要害鄭家!”

羅氏輕笑一聲:“鄭平不過圖我美貌,說是百般呵護,大人難道不知道那日鄭平可是在五丈樓的輕顏姑娘那裡?”

郭郎中正色說道:“但我所知,鄭平卻將茶鋪日常打理都交到你手中,無論是鄭家內宅還是鋪子都在你手中,這可是事實?”

羅氏轉過臉說到:“如今是這般,可早些年這些可不在我手中。我打理鋪子也是起早貪黑,掙得銀錢也是用在鄭家。”

郭郎中朝旁邊文書點了點頭,不一會兒鄭平便被帶了上來。

“你究竟是為什麼啊!”鄭平見羅氏跪在堂中,人已受刑,不由悲嘆道:“我捫心自問待你如珠如寶。你初入鄭家,我那長女處處刁難你,我幾番維護,後頭早早就讓英姐出嫁了,不就是為了讓你在家裡過得自在些。再後來把鋪子也交於你打理,讓你安心做著鄭家娘子。你究竟是為了哪般啊?你知不知道這投毒貢茶的事情是要殺頭的,你也是鄭家婦,你也難逃一死啊,你不為你自己想想,也想想我們的朵兒啊。”

鄭平看著羅氏,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他真不明白,為什麼羅氏要害他。獄中戴大人過來和他說羅氏投毒,他真不相信羅氏會做此事,他甚至以為是戴昶為了按個罪名在自己身上,才拷打了羅氏,羅氏那嬌滴滴的婦人定是屈打成招,可剛剛在堂外,他親耳聽見羅氏供述,一定要問問清楚這究竟是為何。

羅氏嗤笑了一聲,說道:“你可知你父親鄭一順搶奪我家茶樹的事情?”

鄭平愣住,隨後詫異地說到:“我父親曾花五十兩銀子買下你們雙林村的十二株野茶。你是說這件事?”

“呵,什麼五十兩銀子買下野茶。那是我祖父在我家後山發現的,我祖父會製茶,把那批野茶,製成茶餅。因為茶餅質量特別好,還是我們雙林鎮的貢品。那時我羅家雖然並不富裕,但也是過得平安喜樂。可你父親買通了雙林縣的縣令何清,就是如今那何知州,他們說什麼這山頭本就是官府所有,茶樹要歸官營。我祖父不敢和官鬥,只能把茶樹交於縣衙。誰知過來幾日,那茶樹附近就被鄭家的人守著,什麼官營,呸。”羅氏朝鄭平狠狠地吐了唾沫。

“這怎麼可能?我父親明明向羅家付了五十兩銀子。那五十兩銀子可是我親眼見著父親從家裡拿去的。”鄭平震驚道,回頭朝著堂上的郭郎中等人說到:“各位大人,當年這五十兩可不是小數目,我父親的確買了羅家的茶樹,請了中人作證。交割憑據是一式三份,羅家和我們鄭家各執一份,另一份在縣衙存檔。此事大人一查便知。”

羅氏冷笑道:“你們早和那何清串通一氣,不過是份文書,隨便偽造就是了。”

鄭平深深看了羅氏一眼,抹了眼淚,跪行幾步,行禮說到:“若是這樣,萬事都由你一張嘴說了算。各位大人,憑據可讓人去我家中取,當年的中人就是雙林村的里正。大人們也可以去詢問。五十兩銀子當年並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家雖然世代做茶,家資頗豐,為了這五十兩銀子也是籌措了些時日。這些家父當年都和我說過。”

羅氏正要說話,郭郎中對她說道:“此事一查便知,你不必多言。你說這茶樹被鄭家所奪,便要報復鄭家。為了這仇你等了十餘年?而且這一遭你自己難逃一死,連你五歲的女兒都難逃厄運。這復仇的代價著實有些大。”

聽到自己女兒難逃厄運,羅氏呆了半晌,淚如雨下,慢慢說到:“我祖父痴迷製茶,他走了各地的山頭就是為了找合適的茶樹。這十二株茶樹的葉子天生帶著極細的白毫,我祖父見後欣喜如狂,做出的茶餅研磨衝點後,雪白若乳。我祖父憑藉這茶,成了那年的湖州的茶王。鄭家奪走茶樹後,我祖父一病不起。為了給祖父治病,我父親把我妹妹娉娘賣了。我妹妹自出生起就是我帶大的。我母親生她傷了身子,都不願瞧她,更沒有奶水。我便揹著她一家一家要奶水,如此才養活。後來我把自己的口糧省下來,熬成米湯喂她。她的衣裳都是我把自己衣裳改了給她穿。就這樣,她好不容易才長到五歲。我們雖說是姐妹,其實和母女一般。大人,你說這仇報得勉不勉強?”羅氏說罷,攤到在地上,不再言語。

鄭平聽後又急又怒又傷心,吼道:“巧娘,你究竟知不知道這罪有多大?你以為你把鄭家拉下十八層地獄,你羅家難道逃得過?當年的事情我父親沒半句謊言,你莫不是被你爹和二叔騙了吧?我可憐的朵兒,她才是你女兒,她才三歲,你把她害死了你知不知道!”

郭郎中一拍驚堂木,說到:“堂上注意言辭。這些事一查便知,你不必多言。是不是勾結,我自會判斷。鄭羅氏,我問你那毒從何而來?”

羅氏答到:“那毒是二十多年前我祖父所制,一直儲存未用。我祖父不光會製茶,也會製藥。也是他教我,如何把這毒下在模子中。”說罷便朝那鄭平看去,笑了笑說到:“以往你總說我不懂做茶,不要瞎摻和,我可是和你說了多次,過黃的時候把溫度再升一升。我祖父試過百次,不用怕茶會焦,掌握好火候,這茶點出來更白。”

鄭平嘴唇煞白,不停磕頭,說到:“大人明鑑,我根本不知道此事,均是此瘋婦所為。我鄭家上下二十餘口人,都是無辜牽扯,大人明鑑啊。”

郭郎中繼續問道:“鄭羅氏,我且問你,為什麼把毒全部下在小鳳團的模子裡?你若是要害鄭家,隨便下在哪個模子裡都行。”

羅氏忍著痛坐直了身體說到:“我原本是打算每個模子都下一些,但是我祖父留下的毒不多,並不夠那麼多模子用。我偷偷試做了這批模子,只有這小鳳團最為精細,而且分量小,方便下毒。”

郭郎中心道這就和安家姑娘看到羅氏喝了半餅小鳳團對上了。

郭郎中又問道:“若是要害鄭家,你又為把這小鳳團的模子調包?這讓鄭家做了那批有毒的模子不是更好?”

“呵,我也是沒有想到,牛掌櫃是為了不讓這模子給外人用才單獨拿出來。那日我在書房聽到牛掌櫃說著小鳳團的模子做出來的茶餅分量輕一些,問官人還做不做。我以為他們不打算用這批模子了。那晚我特意讓銀紅去倉庫看了,牛掌櫃把所有的小鳳團模子都拿了出來,我怕生了變故,若是錯過了茶戶大會,模子明年就沒法用了,這才讓銀紅把模子放回去。”羅氏一邊笑一邊哭還著搖頭。

郭郎中說到:“把鄭羅氏帶下去,給她看看傷。把羅有德帶上來問話,讓羅有才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