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賭鬼,軒轅不光!

除了他,這世上沒人會賭得這麼絕。

但軒轅不光一向秉持的作風不是非要將別人賭光他才肯罷手麼,今天這賭注怎地如此不起眼。

唐嘯天略作思索便即明白,魏長老成名多年,且身為天下第一大幫的左護法,身份地位尊崇,若是當眾學狗叫,豈非令他顏面掃地?甚至是丐幫也得跟著蒙羞。

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江湖中人歷來將名譽看得比身家性命還重,相對於一個身份地位極高之人,這三聲狗叫,實則上貴若千金。

魏長老又豈會不懂箇中細則,他本來就紅光滿面的臉色,似乎又脹得更紅了一些。

“這龜兒子莫非已經看出了老子真正的身份,格老子的,不賭又顯得英雄氣短,賭的話萬一自己真的忍不住又去賭坊恰好被他逮個正著呢。”魏長老在心裡盤算著。

原來這魏長老並非真正的丐幫左護法,而是司空摘月假扮的“魏長老”。他在少林寺假扮過一次魏長老,這次易容更是得心應手,他自信已無破綻。

上次在少室山被葉容秋和小丁二人發現之後,他就仔細研究過一番自己假扮失敗的原因,經過幾番修補雕飾,他確信此刻就算和真正的魏長老站在一起,別人也不會立即認得出來孰假孰真,軒轅賭鬼又不識自己,怎會輕易認出他本來的面目?

“格老子的,老子和你賭了……”魏長老,哦不,司空摘月一拍桌子,大吼道。

罵人的語言向來都是無師自通的,司空摘月才來蜀中幾天,這些罵人的口頭禪已是張口即出了。

軒轅不光大笑著起身離去,經過司空摘月的身邊時,他突然俯身道:“別人不懂你,老子卻是懂你的,你根本連十天都忍不住。”

唐嘯天忍不住問道:“可是如果他悄悄地去賭坊,敢問閣下又如何得知?”

“他只要敢去,老子自然會出現在他身邊,捉他個現行,哈哈哈……”樓梯口傳來軒轅不光狂笑的聲音。

“格老子,老子又不是去偷你老婆,你捉什麼現行。”司空摘月嘀咕著回罵,也不知那窮賭鬼有沒有聽見。

“想不到江湖中盛傳行事極為怪異的窮賭鬼,看起來竟然也有些英雄氣概。”唐嘯天嘆道。

“呸,狗屁的英雄氣概,這廝就是個爛賭鬼而已,只不過他從來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所以別人才會有些怕他。”司空摘月翻著白眼罵道,他看這窮賭鬼極不順眼。

他罵別人的時候,好像忘了自己也是個不折不扣的賭鬼,甚至差點就忘了自己正在假扮別人。

“據說此人一生窮賭,天下萬物皆可為注,無所不賭,魏長老又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萬一……”唐嘯天言下之意是想說,萬一你賭癮發作忍不住悄悄去賭坊的時候,被那窮賭鬼抓個正著,豈不是丟人丟到家了。

江湖中人,講究的是一諾千金,既然已答應對方打賭,輸了就必須兌現賭注,願賭服輸。

輸並不丟人,丟人的是違背承諾,在江湖中失信者會遭到所有人的唾棄,寸步難行。

司空摘月大笑道:“老夫並非終日濫賭之徒,別說一個月,整年不去賭坊又如何,那爛賭鬼輸定了,到時候老夫親手剁下他的手臂來餵狗,哈哈哈……”

司空摘月不會承認自己心虛,他心想,才二十多天而已,一眨眼不就過去了麼,到時再讓他好看,手臂可以不砍,砍條手臂有什麼好玩的,不如……

他似乎已想到比砍掉軒轅不光的一隻手臂更讓他開心的法子,自顧自的偷笑,卻未曾去想萬一是自己輸了,又能否當眾學三聲狗叫呢。

唐嘯天笑笑,不再說話,他此刻實在提不起興致與別人閒聊,他看著窗外,軒轅不光正大步離開。

司空摘月眼珠一轉,也起身告辭。

唐嘯天興致缺缺的坐在酒樓上,他看著“魏長老”緊隨軒轅不光離去的方向而去,原本神情萎靡蕭索的他,臉上突然露出一種奇怪的笑容,雙目烱烱,精光暗閃。

難道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竟是他故意裝出來的?

那他又是裝給誰看呢?

……

司空摘月本來是打算接近唐嘯天套套虛實的,卻沒想到會遇到軒轅不光。他聽葉容秋和小丁說過,這賭鬼或許是擒龍門的叛徒,那他此次出現在蜀中,極有可能與金錢幫有莫大的關係。

軒轅不光曾與胡八太爺打過一次賭,並且還賭輸了,他沒有想到胡八太爺是個深藏不露的人,沒人想到胡八太爺的左手劍法比右手的刀法更厲害,所以軒轅不光輸了。

軒轅濫賭,但重承諾,他一定是兌現了賭注,而胡八太爺的賭注定然與少林寺有關,否則他不會花重金請司空摘月、唐青青、柳雲飛等人前往少林,伺機奪取少林傳書。

胡八太爺是青龍會洛陽分舵的當家,軒轅不光是擒龍門的叛徒,經少林一役後,這二人必當遭到各派的追殺,此番他明目張膽地出現在蜀中,看起來竟是有恃無恐,背後又怎會沒有人給他撐腰?

跟著軒轅不光,也許就能查到金錢幫的秘密,哪怕查到一點蛛絲馬跡也好,司空摘月是這樣盤算的,於是他才願放棄繼續與唐嘯天周旋,轉而跟蹤軒轅不光。

……

日暮偏西,陽光不燥。

軒轅不光提著一罈酒,兩隻燒雞,大步流星地走在一條青石小道上,他本來就人高馬大,雖只輕輕邁出一步,卻夠普通人走上兩步、三步,司空摘月不敢追得太近,又不能離得太遠,只得展開輕身功夫騰挪躲閃,藉助地形蔽藏,方能勉強不至於跟丟。

轉過幾座巷子,軒轅不光所行之路越來越窄。

小路上雜草從生,塵土覆履。

在這種路上跟蹤人卻比開闊的城內要方便得多,只須稍稍矮下身子,整個人便沒入草木之中,被跟蹤之人極難發現。

軒轅不光走得不快不慢,也不知行了多久,眼看天色已暗。

山影潼潼,樹影綽綽,四周已無房舍民居,入目盡顯荒涼之色。

轉過一片山坳,便看到一幢寺廟坐落於山腰。

山並不高,廟也不大,石階斷塌,苔蘚滿縫。

廟門斜垂,已難合閂,只依稀可見門頭石匾上有三個斑駁的大字:武候廟。

蜀人向來敬重諸葛武候,到處皆有武候之廟,只是這座廟宇未免也修得太偏僻了一些。

軒轅不光爬到廟門口時,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確信無人後,才輕輕推開廟門走將進去。

司空摘月估計他走得遠了,才敢起身,略一思索,便展開絕頂輕功,飛煙般掠上廟牆,伏於暗處,伺機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