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流氓率先動了手。

一個流氓一步衝到那個夥計面前,一拳揮了過去。

只見那夥計身形未動,左臂架開流氓砸來的拳頭,一個右擺拳便擊中了流氓的面門。

這一拳又快又準。

那流氓被打得一個晃悠。

夥計跟上一腳便踢中了流氓的小腹。

只一腳,便將那流氓踢得捂著肚子滿地打滾。

但這時候其他流氓也湧了上來。

夥計用餘光瞥見敵人襲來,提起腳一個右正蹬,便將離他最近的一個流氓踢得倒退四五步。

然而,店裡的空間太小,實在是騰挪不開。

在將將躲過一個流氓的近身熊抱之後,夥計大喝一聲,抄起身邊的凳子砸了正面一個流氓的腦袋上。

那流氓被砸得頭暈目眩,捂著腦袋躺在了地上。

夥計面前門戶開啟。

他三步並做兩步,衝出門去,來到了街上。

白人流氓也跟著追了出來。

“一起上!”不知他們中的哪一個喊了一聲。

流氓們一擁而上,眼看就要近了夥計的身。

夥計衝到街對面的店鋪,一把抽下那根支著門口棚子的木棍。

他的一個回身,向著衝在最前面的流氓一棍桶了過去。

棍尖正中流氓肩窩。

那流氓一剎那覺得自己的肩關節散了架,劇痛傳來,胳膊再也抬不起來。

棍子縮了回去,緊接著橫過來掃向了另一個流氓的小腿。

“嘭!”

木棍撞上了小腿骨的聲音。

被掃中的流氓瞬間站立不住,抱著小腿在地上哀嚎。

夥計將這一根木棍使得虎虎生風,頗有章法。

他使的這套棍法明顯脫胎於戰場的槍法,不華麗,但是非常實用。

那些流氓奈何不了他,反而在這根棍子下吃盡了苦頭。

一時間街道上攻守之勢異也,夥計揮著棍子搶攻出去,打得白人流氓們抱頭鼠竄。

周圍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更是有人忍不住叫了聲“好”!

“揍他們!”

“摟他們下盤!“

一片的喝彩聲、助威聲此起彼伏,連成了一片!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被打倒在地的白人流氓掙扎著坐了起來。

他悄悄從衣服裡掏出了一把左輪手槍。

這個流氓原本以為幾個人打一個,怎麼也能把對面打個滿臉花,然後圍在中間圈踢,所以上來沒動用槍的心思。

誰知這夥計異常勇猛,以寡敵眾,不但沒有絲毫怯意,反而憑藉一根木棍揍得他們滿地找牙。

流氓是不講究什麼底線的。

他心裡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這個夥計死。

“雜種,來嚐嚐子彈的滋味!”流氓舉起了槍。

眼看著他就要扣動扳機。

就在此時,一把瓷勺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了出來,正中流氓的腦袋。

流氓如遭錘擊,直直向前栽倒下去。

手槍從他的手上摔了出去,在地上滑出老遠。

正在激戰中的夥計猛然回頭,看到了地上的手槍,頓時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

此時旁邊一個流氓,正向著那把槍撲了過去。

“好賊子!竟敢暗算我!”夥計大喝一聲。

他兩步跨了過來,手中木棍從上而下,正中那個低頭撿槍的流氓的後腦。

這一棍勢大力沉,直接把那流氓打得倒地不起。

夥計熱血上湧,仍覺不夠,緊接著又掃過去一棍。

這一棍子結結實實抽到了流氓的臉上,直接將整個人打了翻了過去,紅的、白的、黃的灑了一地,眼見著活不了了。

其他的流氓見自己的人被幾棍子打死了,瞬間嚇得屁滾尿流。四散而逃,全然不顧地上那些還生死未知的。

而圍觀的人群也變得雅雀無聲。

洋人在唐人街被當街活活打死了,這事情可不是個小事。

叉燒店的老闆從店裡面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

他看見地上的屍體,對著夥計捶胸頓足,聲音裡帶著哭腔:

“完咯!完咯!你怎麼惹出這種事來?禍事!禍事啊!”

這訊息要是傳出去,他這家店還能不能繼續開先不說,怕是他自己也要被連帶抓進去!

唐人街死人不稀奇,不過平常死的都是華人,舊金山的警察連管都不會管。

可要是洋人死了,那就不一樣了。

夥計也愣住了。

他只是打得興起,最後這一棍下手稍微重了點,可完全沒想到這人居然這麼不經打,被一棍子結果了性命。

不過他立起了棍子,身體站得跟身邊的棍子一樣挺拔:

“東家請放心,我司徒美堂一人做事一人當,殺人償命,我以命相抵便是,絕不會牽扯東家半分!”

“你說不牽扯就不牽扯的啊?那洋人的警察,有哪個是講理的?怕不是把我和你一同拘了去,嚴刑拷打啊!”老闆哭喪個臉哀嚎著。

“一命抵一命?這些白人流氓的命什麼時候這麼值錢了?”

一個聲音從叉燒店裡傳了出來。

陳劍秋穿著一件緞藍色綢袍,和李四福一起從門裡走了出來。

他走到了另一個還暈倒在地的白人流氓前,撿起了地上的一根瓷勺柄,遞到了老闆的手裡:

“老闆,不好意思,摔碎了你們店裡的一把勺子,回頭我讓人雙倍賠給你。”

老闆呆立在原地。

而司徒美堂看見那個勺柄,方才知道剛才是陳劍秋出手救了自己。

他單膝跪地,拱手拜謝道:“司徒美堂多謝陳老闆救命之恩!”

陳劍秋擺了擺手,開始上下打量著司徒美堂。

以寡敵眾,不露懼色,是為勇;不蠻鬥,利用武器和地形優勢,是為智;敢於承擔,攬過責任,是為義。

這小夥子,不錯。

“以後跟我混怎麼樣?”陳劍秋突然問道,“以你的身手,在總堂當個紅棍不為過。”

司徒美堂再次愣住了,他停頓著斟酌了下用詞:

“晚輩資歷尚淺,年歲尚輕,怕是不能服眾啊。況且.”

他看了一眼那個白人的屍體,嘆了口氣:

“況且晚輩怕是還要吃官司,性命不保啊。”

小命都快沒了,哪還有心思考慮當紅棍.

陳劍秋笑了起來:

“資歷不是問題,年紀也不會是問題,至於官司嘛”

幾個人正說著,一群穿著制服的警察已經扒開人群衝了進來。

領頭的那個人,陳劍秋認識。

是波特警長。

這個片區的警局,就在唐人街附近,所以一接到動靜,波特警長便帶著警員趕了過來。

“殺人犯呢?啊?在哪?“

警長衝了進來,目光一眼就看見了地上躺著的屍體和旁邊站著的司徒美堂。

“喲,這不是波特警長嗎?上次的事情居然沒讓您高升啊?”陳劍秋在一旁揹著手,陰陽怪氣地說道。

波特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罷工遊行後,政府為了穩定情緒,表示對警察們既往不咎。

所以波特警長仍然能夠當他的片區警局局長。

不過現在政府的人都知道他是個二五仔,所以也沒幾個人願意搭理他。

他確實也認識陳劍秋,不過並不知道他是邊境偵探社的實際老闆,只知道他是反罷工聯盟的一個成員,是加州的鐵路大亨。

上次罷工遊行,陳老闆據說也捱了打。

波特以為陳劍秋這些話,是在噁心他的倒戈行為。

“額,陳老闆,其實,上次的事”波特警長想解釋,但發現自己好像怎麼解釋都沒用。

在美利堅,治安官和警察向來都是最橫的職業之一。

如果放在以前,他斷不會這麼慫,但現在嘛

陳劍秋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說了。

他指著地上的屍體和幾個動彈不得的白人流氓:

“這幾個人在你那肯定有案底吧?全程我都在旁邊看著,是這些人率先挑釁的。”

他又指向了司徒美堂:

“至於這位年輕人,不過是正當防禦而已。”

波特警長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說話聲音沒啥底氣:

“陳老闆,您的信譽我是信得過的,不過畢竟死了人,流程還是要走下的嘛,這事兒法院說了算,您還是別太為難我。”

“行。”陳劍秋點了點頭,“我尊重你的職業。”

他走到了司徒美堂的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跟他去一趟吧。”

波特警長鬆了一口氣。

他真怕陳劍秋念他上次罷工遊行的仇,故意跟他過不去。

但陳劍秋轉過身,突然話鋒一轉,目光緊緊地盯著波特:

“我很快會帶律師去辦理保釋程式,不過,在此之前,如果我發現這個小夥子身上出現了一些不該出現的疤痕或者淤青。”

“那麼,對不起。波特警長,我保證讓你連最基層的警員都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