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戈堡壘的後方,是一片溝壑縱橫的丘陵。

這些溝壑或深或淺,但基本一條不挨著一條。

而此時,正有一群人,手裡揮舞著鐵鏟和鋤頭,在瘋狂向前掘進,將這些溝壑儘可能的連起來,連出一條通往堡壘的路。

一個年近八十的老頭,穿著無袖的布褂子,拿著鐵鏟,位於隊伍的最前列。

他一鐵鏟下去,沒入泥土裡,再踩上一腳,腰一使力,一鏟子土便被鏟了出來。

老頭一轉身,將土潑進身後的筐裡,然後迅速地去剷下一鏟子。

“大年叔,你把外套套上呢,這裡蚊蟲太多,被咬著麻煩!”一個小夥子拿著一件長袖遞給老頭,苦口婆心地說道,“陳老闆讓我們照顧好你,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該怎麼交待?”

張大年頭也不回:“老子皮厚的很,不怕這些蟲子。”

小夥子滿臉尷尬:“您老是來指揮的,不是來衝鋒陷陣的,挖土的事情交給我們就行了,您這都快八十.”

“八十?八十怎麼了?”張大年直起了身,側過頭,“老子當年在太平軍打長沙的時候,那條地道就是我們挖的,你們挖?你們知道怎麼挖嗎?”

他用褂子邊角擦了下頭上的汗,繼續開始挖:

“這裡的土不算硬,我們得加緊挖,劍秋給了我們一個星期時間,我跟他說只要三天!”

他又轉過頭瞪了一眼那個小夥子,一把從他手裡扯過那件長袖,套在了身上:

“你還愣著幹嘛?趕緊把裝土的筐子抬出去!”

嘴硬心軟的張大年帶著一群人在松戈堡後方挖溝壕。

這就是陳劍秋安排給他的秘密任務。

太平軍土工營出身的張大年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他手下這支部隊的成員都是礦工和鐵路工人,幹這些事情可算得上是輕車熟路。

由於這裡有很多天然的溝,所以張大年他們的工作量小了不少,加上地勢不平,植被多,隱蔽性非常強。

從城牆上看去,基本看不出什麼。

陳劍秋他們在正前方打佯攻吸引守軍的注意力,同時搜尋出城的西拔牙斥候。

從佯攻的第二天開始,就再沒有活著的斥候回到城裡面了。

岡薩雷斯中尉和他的守軍們現在是兩眼一抹黑,對外面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

不過中尉並沒有感受到太大的壓力。

一來對面的指揮官沒有組織強有力的進攻,說的好聽叫謹慎,說的難聽叫怕死。

打仗怕死怎麼行?更何況還是攻城戰。

二來自己的堡壘中物資充足,連水都屯了很多,根本不怕圍困。

他相信,這些起義軍要麼憋不住,一擁而上,被自己的兩挺重機槍打得稀巴爛,要麼就和以前一樣知難而退。

不過,中尉開始在屋子裡作畫了。

他把畫架放在了自己的床前。

畫兩筆,然後爬上床,看著自己那張畫,慢慢入睡。

在夢裡,中尉進入了自己的那幅畫。

他孤身一人穿過叢林。

沒有遇到敵人。

那些華人似乎都已經撤走了。

在叢林的後面,是廣袤的熱帶草原,野狗、斑馬、羚羊在草原上狂奔。

隨後的場景就變得魔幻了起來。

這些動物跑著跑著便飛了起來,飄在了半空中。

一座和馬德里鬥牛場一模一樣的建築猛然在草原上拔地而起。

中尉自己的腳步也變得輕盈了起來。

他也飄進了鬥牛場裡。

在那裡,他看見了自己內戰中死去的妹妹、弟弟,還有那些被他殺死的古巴人!

他們的膚色各不一樣,有白人,有黑人,有華人.

他們竟然站在了一起,在鬥牛場中央衝著自己招手。

中尉怒不可遏地向著他們衝了過去。

他無法容忍自己的親人和自己的敵人居然在一起。

“你們這些魔鬼,休想蠱惑我!”中尉吼道。

但一道巨大的爆炸聲,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中尉回頭一看,發現身後的半座鬥牛場都在崩塌。

“長官!長官!”

一個聲音從空中飄了過來。

“長官!長官!”

岡薩雷斯中尉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發現自己的一個親兵站在床邊,神色驚慌,失魂落魄地對他說道:

“長官!打進來了!打進來了!”

“什麼打起來了?”中尉腦子還有點沒轉過來。

“後面的城牆被敵人炸塌了!敵人殺進來了!”士兵哭喪個臉。

中尉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套了條褲子就衝出了門,向著堡壘後方看去。

此時應該正是黎明,天剛矇矇亮。

他看向的方向,槍聲和殺聲震天,一群穿著制服士兵的身影若隱若現。

“士兵呢?我的機槍呢?”中尉吼道,“堵上去,上城牆把他們打回去!”

“我們試過了。”士兵哭喪個臉,“城牆的正面站不了人,上去就會被打下來,側面根本打不到,他們好像是從溝裡鑽出來的。”

“溝裡?”中尉現在是一頭霧水。

不過戰場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

衝進來的敵人越來越多了。

中尉接過士兵手上的槍,衝了過去。

可他剛衝到半路,就看見迎面出現了兩個華人士兵。

雙方打了一個照面。

沒有猶豫,中尉和他身後計程車兵舉起手中的步槍抬手就射,冷不防對面一梭子子彈也射了過來。

可能是打得倉促,兩邊都沒有命中。

中尉急忙拉栓準備再次射擊。

殊不知對面士兵迅速換了跪姿,託著槍又是一個點射。

射速完全被壓制了。

這一次,對面進行了瞄準。

中尉瞬間被打倒在地,而他身後計程車兵並沒有比他堅持多久,兩秒後躺在了中尉的身邊。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堡壘的其他角落。

華人士兵們順著塹壕到達城牆的缺口,踏著被炸塌的碎石衝進了堡壘中。

他們提著BAR這樣的自動火器對著堵上來的西班牙士兵一頓掃。

西班牙士兵們原本大部分就在睡夢之中。

他們聽見訊號衣衫不整地提著槍就出來了,有些子彈還沒來得及上膛。

他們剛和華人士兵打了一個照面,便被掃倒在地上。

戰場很快變成了一邊倒的趨勢。

一百多個西班牙士兵很快被摧枯拉朽般消滅了一大半,剩下的人戰意全無,開啟大門逃命去了。

半個小時之後,陳劍秋沿著缺口走進了堡壘。

張大年跟在他的身後。

“大年叔,此戰,你當記首功。”陳劍秋看了眼正在打掃戰場計程車兵們,回頭對張大年說道。

“我不是跟你吹,劍秋,當年我在攻打長沙城的時候.”老頭子刨了幾天幾夜的土,仍舊精神矍鑠,沒有一絲倦容,吹得唾沫星子橫飛。

陳劍秋笑著聽張大年吹完,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年叔,你趕緊去休息下吧,我們還要繼續掃清外圍的西班牙士兵。”

“嗯,我得眯一會兒,不比當年咯。”張大年手背在身後,退了出去。

“老大,這些投降計程車兵怎麼辦?”

李四福押著一隊西班牙俘虜走了過來。

這些俘虜雙手被捆在身前,用繩子串成了一串,一個跟著一個,一個個都垂頭喪氣。

“丟起義軍去,讓他們處置,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陳劍秋瞥了一眼那些士兵,說道,“我沒那麼糧食養他們。”

這些西班牙士兵們聽不懂陳劍秋說的話,但是李四福聽得懂。

起義軍計程車兵自然也沒有多的糧食。

西班牙的殘暴統治,已經讓這個國家飽受貧窮與饑荒。

兩邊是血海深仇,這些西班牙士兵的下場可想而知。

“那些跑出去的敵人怎麼辦?”李四福接著問道,“如果他們跑到其他據點,透漏了我們的戰術怎麼辦?我們要不要追過去?”

“我不擔心。”陳劍秋不以為然,“我的戰術多的是,另外大炮也在運來的路上了。”

由於初次登陸的地點不太好,所以很多輜重都沒有運過來。

陳劍秋的炮兵,正在丹尼的率領下在佛羅里達南部集結。

“而且,我要是他們,就不會選擇跑到小的據點再死第二次,而是直接逃去聖地亞哥或者關塔那摩。”陳劍秋繼續說道。

“啊?那樣的話那兩個地方不是更難打了?”李四福有些不解。

“對啊。”陳劍秋聳了聳肩,“但是那又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急著打那邊。”

在之後的幾個星期裡,陳劍秋帶著美國第二騎兵旅在聖地亞哥和關塔那摩之間的古巴南部橫衝直撞,掃清了這一帶的所有西班牙據點。

他們的身後跟著華人起義軍。

沿途的古巴人民聽聞這支華人部隊的到來,紛紛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雖然他們中很多人已經一無所有了,但仍願意把自己家中所剩不多的木薯,紅薯拿出來。

陳劍秋部隊的軍紀一向很好。

軍餉收入高,獎懲清晰是原因之一,和平時的思想教育也密不可分。

夜校教會的軍哥人人會唱,不管是華人、黑人、白人還是墨西哥人士兵。

每支基層隊伍都是有負責思想教育的專員的。

華人士兵們被告知他們是來解放同胞的。

正當陳劍秋帶著部隊在古巴南部高奏凱歌的時候。

美國陸軍的其他部隊,仍在準備中。

但海軍沒有閒著。

提前接到羅斯福通知的美國亞洲艦隊離開了XG。

喬治·杜威海軍准將率4艘巡洋艦、2艘炮艦、1艘緝私船於5月1日凌晨悄悄潛入馬尼拉灣。

杜威將軍原本擔心西班牙人在馬尼拉灣佈滿水雷。

可事實上並沒有。

西班牙艦隊的主力就在那裡。

他們很快就被發現了。

然而,杜威將軍的艦隊已經完成了隊形的展開。

大約5時40分左右准將下令艦隊向向蒙託約海軍少將指揮的由6艘巡洋艦和3艘炮艦組成的西班牙艦隊開火。

雖然西班牙戰艦在數量上佔據優勢,但和美國人的新式戰艦相比實在是差太遠了。

西班牙人的戰艦老舊,準備也相當不充分。

主炮手缺失,彈藥缺乏。

他們的岸防火力甚至都沒有做好準備。

相比較而言,杜威的準備就充分了許多。

早在一年前,在羅斯福的授意下,他就進駐XG島,進行了長達六個月的訓練。

美軍的炮兵比西班牙人準太多了。

根據戰後的統計,美國人的炮兵命中了至少170發,西班牙人只擊中了15發。

美艦的艦炮分工明確,8英寸大口徑炮轟擊海岸炮臺,5英寸副炮打擊西班牙軍艦。

美艦隊不斷逼近目標連連射擊,一直近到1800多米的距離後再作180°轉向,保持著與西班牙艦隊平行的態勢,這樣就能充分發揮兩舷的5英寸副炮火力。

如此一來,這場海戰就成了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最終戰鬥的結果毫無懸念。

西班牙艦隊全軍覆沒,而美軍艦隊則幾乎沒有損失。

他們的損管控制的非常好,沒有戰艦沉沒。

馬尼拉灣大勝的訊息傳到了美國。

所有人群情激昂,要求立刻對古巴的西班牙軍隊發起攻擊。

大部分人都不清楚陳劍秋的部隊去了古巴多少人,打得怎麼樣。

他們只知道這些平時被自己鄙視的華人們先登上了島。

這太丟人了。

為什麼一支華人志願軍可以奮勇作戰,而向來武德充沛的美國軍隊卻遲遲按兵不動呢?

他們猜的沒錯,美國陸軍,還是沒有準備好。

這倒不是因為沒有人願意去。

募兵令釋出之後,陸軍部足足收到了二十萬人的入伍申請!

這些志願兵被集中到了佛羅里達。

在那裡,他們並不熟練的教官教他們如何開槍,如何列隊,如何行軍。

這些人都是活脫脫的菜鳥。

除了一腔熱血,什麼都不會的菜鳥。

新兵訓練營的黑人和白人士兵還發生了爭鬥。

陸軍部不得不花費了大量的精力來處理這件事情。

要不然大軍還未出徵,自己人先得在佛羅里達打起來。

另外,他們還沒有足夠的槍支。

斯普林菲爾德兵工廠生產的克拉克步槍只裝備了一部分美軍士兵。

這還是羅斯威爾兵工廠開足馬力加工了一批的前提下。

很多人帶了自己的槍,都比克拉格步槍要先進,不過大部分人都還用的是黑火藥步槍,打了還會冒煙的那種。

陸軍準備的運輸船也不夠,他們嘗試徵用民船。

沿海的漁民和商用運輸公司倒是非常積極,不過他們實在是沒有經驗。

加上焦頭爛額的陸軍,船隻的排布亂成了一團。

除此之外,軍隊的制服不夠,軍糧不夠.

總之,除了激情夠了,其他的都不夠。

不過羅斯福實在是忍不住了。

他決定率領第一志願騎兵旅殺向古巴。

他的好友已經在島上了,他不能坐視。

在數次請纓之後,總指揮沙夫特終於同意了他的申請。

羅斯福雄赳赳氣昂昂地踏上了前往古巴的征途。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剛剛踏上古巴的土地,便如遭棒喝。

第一騎兵旅的馬和裝備,除了他的以外,其他的一匹都沒有運過來。

二合一,4000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