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山間美食

“家裡交給你？就你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身子骨能幹啥？以後你就安心帶娃，錢的事兒爹來解決。”

葉蓁知道葉鴻禧疼愛自己，私塾就是當年為了葉蓁辦的。

葉家祖上絕對是個書香門第，葉蓁在上初中以前都是被葉鴻禧用傳統方式培養的，經史子集、琴棋書畫她樣樣精通。

葉鴻禧把她當明珠一樣捧手心裡，從未讓她吃過一丁點苦，被嬌養長大的葉蓁十指不沾陽春水，現在哪裡會同意她承擔家裡重任。

“你來解決？你怎麼解決？把家裡的幾套傢俱都賣了嗎？賣光了以後呢？”

見葉鴻禧低下了頭，葉蓁緩了緩強硬的語氣，“爹，我已經二十多了，如果不學會自立，以後你老了我怎麼辦？”

“以後你可以去……”葉鴻禧下意識想說什麼，卻及時止住了話頭，臉埋在陰影裡緘默不語。

葉蓁直覺和葉家家世有關，可葉鴻禧既然閉口不言，她也不多問。

“爹，這樣吧，你就看我表現，我要是嫌苦嫌累了，以後家裡事都是你說了算好吧？”

葉鴻禧恍惚看著眼前的小女孩什麼時候就長大成人了呢？

他擺了擺手，“老了，老了，當兩天家你就知道多累了，爹就先歇兩天。”

這是變相的同意了，葉蓁見葉鴻禧嘴上說著歇兩天，手上卻還在收拾湯碗，葉蓁就按住他的手，“爹，你就歇著吧，我來洗碗。”

葉鴻禧手中動作一僵，他哼了哼，放開了碗，找補道：“我可告訴你，家裡就剩兩百塊錢了。”

“知道了，過兩天就給你賺回來錢。”葉蓁刷著碗，漫不經心應了一聲。

“爺爺我餓了，午飯吃什麼呀？”葉白霓扯了扯葉鴻禧，小手按著自己癟了的肚皮，“爺爺，它在叫。”

“哼，家裡事我不管了，問你媽媽去。”葉鴻禧假裝甩袖子離開，到書房後又坐在窗邊，時不時往這邊瞅一眼。

葉白霓蹬著小短腿噠噠噠，跑到了葉蓁跟前，“媽媽，我餓了，午飯吃什麼呀？”

“媽媽，我想幫你洗碗，可是太高了，我夠不到……”葉青雲皺著小臉，表情很是苦惱。

“媽媽，霓霓也想幫你洗碗。”葉白霓不甘示弱道。

“貪吃鬼，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別學我。”

“誰學你啦，我也想幫媽媽洗碗了，我還餓著呢！”

“好啦，別鬥嘴啦，媽媽這就去給你們做飯。”葉蓁制止了倆幼崽的鬥嘴，一手一個抱起來，去了後院的菜園子。

夏季果蔬多，這後院可是個百寶園，一串串小燈籠般的紅番茄壓彎了架子，青翠欲滴的黃瓜藏在寬大的葉子裡，還有火紅熱烈的辣椒，胖嘟嘟的青茄子，芥菜、油麥菜、生菜、韭菜、小青菜綠油油覆蓋了一片菜地。

牆角栽種的眉豆攀爬了滿牆，開著紫白色的花，掛滿了扁平小鐮刀狀的深紫眉豆，頂端有彎曲的細長尖喙。

最內裡的後院牆外有一條小河流，潮溼的牆根生出一叢叢水芹，綠生生的，嬌嫩嫩的。

後院靠邊邊還種了幾棵樹，香椿樹、櫻桃樹、石榴樹、還有棗樹，紅的綠的，碩果累累。

葉蓁記得前院也有一棵粗壯的桃樹，拳頭大的紅白桃子掛滿了枝頭，還有間用長石板搭起來的、被葡萄藤覆蓋的乘涼過道，葡萄青幽幽綴滿。

葉蓁摘了一籃子菜，她有個世界走遍天下練了一輩子廚藝，可真是集大家之所成了。

廚房分兩邊，一邊是農村老式土灶臺，一邊是電飯煲之類的電器。

倆幼崽沒見過媽媽做飯，都圍在葉蓁身邊好奇看著。

“媽媽我知道這是芹菜。”葉青雲看到葉蓁拿起一把綠生生的菜就跟著說。

“這是水芹，也叫水英，我給你們做一道碧澗羹。”葉蓁把水芹擇好，清洗乾淨。

“碧澗羹？那是什麼？”正在偷吃櫻桃的葉白霓，聽到新奇的食物名立刻被吸引過來。

“就是水芹做成羹，味道清香，聞著彷彿置身於高山幽谷間碧綠的小溪一樣，讓人心生歡喜。杜甫有句詩：‘鮮鯽銀絲膾，青芹碧澗羹’，說的就是它。”

“哇哇，媽媽快做，聽起來好好吃！”葉白霓櫻桃也不吃了，擦了擦流出來的口水，眼巴巴盯著葉蓁手裡的水芹菜。

葉蓁把水芹放入開水中焯一下，取出來，用醋、研過的芝麻、少許鹽和茴香醃漬起來放置一旁備用。

發現冰箱裡還有塊老豆腐，葉蓁就拿出來，做一道蔣侍郎豆腐。

豆腐兩面去皮，每塊切成十六片，晾乾，用豬油熬，青煙起下豆腐，略撒鹽花一撮，翻身，用甜酒一杯，蝦米一把，加糖一撮，滾兩回，細蔥半寸切段撒上，緩起鍋。

香味兒順著廚房飄出去，一向矜持的葉青雲也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好香……”

葉蓁把剩下的蝦米做了道蝦米炒韭菜，又把嫩筍、小野蘑菇和枸杞頭開水焯熟，用炸蝦米的蝦油、胡椒、鹽、醬油、醋拌了道山家三脆的冷盤。

把醃漬好的水芹切段煮羹，又用梅子水煮好的櫻桃，去核、搗碎，包在麵皮裡擀成薄餅，放蒸籠兩分鐘，出籠撒白糖。

這時候電飯煲裡的米飯沸騰了，葉蓁把切塊的桃肉倒進去，蓋上鍋蓋悶了幾分鐘就出鍋了。

三菜一羹一甜點就齊了。

倆幼崽寸步不離跟著葉蓁，眼睛亮晶晶，時不時吸溜口水。

“可以開飯了嗎？”

“可以開飯了嗎？”

兩道稚嫩的童音異口同聲地喊著。

“去把你們爺爺叫過來，就可以吃了。”葉蓁擦乾淨碗筷，盛了幾碗蟠桃飯，吩咐著倆幼崽。

一聽爺爺來了就能開飯，倆崽子跑得比兔子還快竄去了書房。

“爺爺快看快看！這是媽媽做的午飯！超級香！”葉白霓麻雀一樣嘰嘰喳喳，興奮不已。

“爺爺，媽媽以前真的沒進過廚房嗎？”葉青雲也雙眼亮晶晶的。

葉鴻禧看著滿桌子的飯菜，悲從中來，眼角潮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