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靜蘭對上葉盛那犀利到能看清她一切偽裝的眼神時,就覺得心驚。

他這副模樣和那個男人如出一轍,壓迫的恐懼感讓她下意識嚴陣以待,該說不愧是父子嗎?

可她剛建立好的心防就被他一句話擊破了,破碎的徹底,坍塌的徹底。

“我是不是有姐姐?”

好像世界驟然被這句話打破了,一切幸福的假象都變成了泡影,什麼都是凌亂不堪的。

錯雜浮現在她美麗的臉龐上,柳靜蘭雙唇上的血色全部褪去了。

腦子被忽然塞了一團麻刺一樣,亂哄哄的發痛。

葉盛直勾勾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一絲細微表情。

見她驚懼的神色,葉盛就知道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他繼續發問:“她是不是叫葉蓁?”

柳靜蘭心臟猛然抽搐一下,血液在剎那凝固。

她張了張嘴,聲帶摩擦得過於劇烈,反而一時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像受到極刑一樣,扯直了神經,柳靜蘭抱著雙臂蜷縮在地。

身邊的人都變得模糊混亂,他們似乎在慌亂的喊她夫人,他們似乎在拉扯她。

可她的靈魂已經遊蕩在了回憶裡,什麼夫人啊,她明明是柳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葉駿德明明是仰她鼻息的孤兒!

為什麼變了?!為什麼一切都變了?!

只有那個一身書生氣的少年沒有變,自始至終他都站在庭院的桃花樹下,含笑看著她,溫聲喚她:“柳柳。”

柳柳。

這是葉鴻禧對她的親暱稱呼,他對她,從來都是和對別人不一樣的。

柳靜蘭是獨生女,出身書香門第的柳家,祖上可以追溯到幾百年前。

可柳家本來就是一代單傳,到她這裡,男脈香火就徹底斷了。

這時,柳老爺子被葉家託孤,葉家兄弟就來了柳家。

孟夫人說記得葉家老宅在南方省市,那才不是葉家老宅!

那明明是柳家老宅!那是她從小長大的家!

可沒人記得柳家,大家只記得葉氏集團,只記得白手起家的大白鯊葉總!

柳家人丁凋零,柳老爺子就親自教導葉家倆兄弟。

葉家兄弟來到柳家時,葉鴻禧十歲,葉駿德七歲,年齡相仿,性子卻南轅北轍。

柳家是書香門第世家,自是對一身書生氣的葉鴻禧更為偏愛,而對頑劣桀驁的葉駿德就不那麼喜歡了,但表面上也都沒差。

柳靜蘭知道家裡來了倆兄弟,可她羞於見面,就閉屋不出。

柳老爺子寵她,以至於葉家倆兄弟知道柳家大小姐,但從未見過面。

柳靜蘭第一次見葉鴻禧,就是在院子裡那棵桃樹下,正是暖春三月,桃花灼灼。

白襯衫的溫雅少年,手捧《春秋》看得入迷,都沒發現旁邊多了一個人兒。

風吹花落,粉嫩嫩的桃花打著旋兒,飄落在他烏黑柔順的發頂,他毫無所覺。

柳靜蘭就是這時候,悄無聲息走到他身後,偷偷把落在他頭頂的桃花瓣捏起,拿在手心裡盯著瞧了會兒。

他還恍然未覺,柳靜蘭就清了清嗓子,主動打了招呼:“葉鴻禧?”

少年葉鴻禧嚇了一跳,轉頭就望見站在他身後粉紗仙裙的少女,一時被她的花容迷了眼,呆呆問了句:“你是桃花仙子嗎?”

兩人的初見就始於此。

柳靜蘭與葉鴻禧同歲,第一次見面後,兩人性子相仿,皆愛讀詩書,討論不玩的詩詞歌賦,就結伴而行了。

此後有柳靜蘭出現的地方必有葉鴻禧,有葉鴻禧身影的地方也必有柳靜蘭。

柳老爺子對兩孩子親近的關係很是欣慰,他是打算把柳家產業交予葉鴻禧的。

柳靜蘭的記憶中葉駿德總是模糊的,因為她滿心滿眼只有葉鴻禧一人。

全然不知,那天她偷看桃花樹下的葉鴻禧時,葉駿德也在角落裡偷看她。

柳靜蘭再醒來時,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葉駿德本是滿臉寒霜,周身氣壓低到令人膽顫,見床上人兒睜開眼,就立刻柔和了臉色,滿含關切,俯身低聲問著:“感覺還難受嗎?”

柳靜蘭一時茫然,腦海裡無數畫面衝擊後,亂糟糟的糊成一團,“我怎麼了?”

“你暈倒了。”葉駿德把人扶起來,靠在升起的倚背上,接了杯溫水拿過來。

柳靜蘭要伸手接,葉駿德卻直接把人圈懷裡半摟著,杯沿抵到她蒼白的唇邊,“我餵你。”

男人語氣雖說溫柔,但絕對的不容抗拒。

柳靜蘭渾身疲憊,沒力氣與他在小事上計較,就抿著杯子喝了幾小口,同時整理著自己亂成漿糊的記憶,回憶著發生了什麼。

想起來後,柳靜蘭就推開男人,盯著他問:“小盛呢?”

葉駿德把杯子裡剩下的水一飲而盡,然後撿了一個紅豔豔的蘋果,開始削皮,彷彿沒聽到她的話。

鋒利的刀刃在飽滿的果肉上切割出一條痕,完美無瑕的表面就出現了裂縫。

刀刃就順著這條裂縫前行,裂縫越來越大,長長的紅豔果皮墜下,再也無法恢復如初。

“我問你小盛呢!”

隨之就是玻璃杯的碎裂聲。

柳靜蘭揮手摔了他剛放桌面上的玻璃杯,眼眸裡是爆發性的狂躁怒火,是恨不得拿刀捅死他的怨恨,她神經質的又重複了一遍:“我問你小盛呢!”

最後牽連的果皮徹底墜落。

葉駿德把果肉切成小塊,擺放在小果盤裡,用籤子叉了一小塊,遞到了柳靜蘭唇邊,深深地盯著她看,“乖些,吃了就告訴你。”

柳靜蘭張嘴就要狠咬,也不管那籤子會不會扎破自己的口腔。

下巴被一隻大手捏住,葉駿德摔了果盤,精心切割的果肉散落一地,沾染了灰塵。

葉駿德自己吃了手裡那塊果肉,然後捏著女人的下巴強餵了進去。

撕咬,糾纏,血腥味也掩蓋不了果肉的甜美。

柳靜蘭眼前一陣陣發黑時,才被鬆開,她氣喘吁吁,眼尾緋紅。

那雙眸子卻是恨意形成的黑洞,只把他一個人吸進去絞殺。

葉駿德避開了她的目光,指腹撫了撫被咬破滲血的唇,輕描淡寫說了句:“被我關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