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黛西與諾亞的友誼

完全沮喪的蒂妮倒在沙發上。突然間,她的憤怒消失了,只剩下空虛和耗盡的感覺。她感到無助,不知道該怎麼辦。在內心深處,她知道不可能所有人都在撒謊。而且諾亞的行為只不過是其他人說的話的證實。但是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她的姨媽就是在騙她。這對她來說是最糟糕的事情。因為多年來,她的阿姨一直是她唯一的支援。她是她的依靠。如果南茜絲撒謊了,那麼蒂妮還能信任誰?她還能相信什麼?她接下來該怎麼辦?最明智的做法可能是打電話給她的姨媽,將所有的事情都攤開來。她阿姨的反應肯定會透露一些資訊。但蒂妮害怕這樣做。她不想對她唯一信賴的人感到失望。她害怕也許最終會發現她的姨媽也欺騙了她。最簡單的方法可能是離開飛船,永不回頭,忘記一切。但她知道她做不到。不確定性將會持續折磨著她。

決心堅定,她站起身走向電腦。她只能希望與家鄉的連線不會太遠。現在她的姨媽必須對此負責。如果她不給她說出真相,那麼她發誓,她將尋求所有幫助去自己找尋答案。

英格馬走進酒吧,視線在房間裡掃過。門口的一些人短暫地看了看這位新來者,然後又轉向他們的談話物件。他慢慢地走過房間,目標不明。除了指揮官之外,他在船上還不認識其他人。像這樣的小酒吧是改變這種情況的理想地點。顯然,這個聚會地點在船員中非常受歡迎,因為這裡相當擁擠。

在一張小桌子上,他看到一個年輕女子坐著。她緊緊抓著她的杯子,目光呆滯地望著遠方。他必須搭訕這個女人。她身材苗條,有著可愛的面容。她深金色的肩膀長度的頭髮中夾雜著淺色的條紋。髮梢緊貼在她的脖子上,使她的髮型看起來既正式又俏皮。

“你好。請原諒,這裡人很多。這邊還有空位嗎?”他走到她面前時這樣問道。她在他說話時才注意到他。

她簡短地打量了他一下,似乎對他的樣子很滿意,於是示意他坐下。英格馬對此早有預料,這種方法通常很有效。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好外貌在其中發揮了作用。為什麼他不利用這一點呢?

“順便說一下,我叫英格馬,德雷·英格馬。”他介紹道,並展示出他最迷人的微笑。

“我是麗米。”她回答道,露出一排閃耀的牙齒。

“我希望你的朋友不會介意我加入你們。”他試圖聽起來儘可能無辜。

“不會的,我敢肯定。我的朋友只是去上洗手間。她肯定會很高興見到你的。”她的笑容感染力十足,她閃爍的眼睛令他著迷。一縷頭髮落在她的額頭上,讓她的臉看起來更加迷人。

“你是新來的嗎?”在他向服務員點了一些飲料後,她問道。

“是的,我才來一週。”他確認道。“不然我們肯定早就見過了。”

“我也是才來一週。我的艙友照顧我,帶我熟悉船員。”她微笑著,用優雅的動作將那縷頭髮撥到了耳後。英格馬著迷地注視著她纖細的手指的動作。她的頭部運動方式也有一種優雅和極富魅力的感覺。然而,這種舉止既不做作也不傲慢,似乎完全是她的個性。不由自主,他開始想象她在床上的樣子。

在喬伊回來之前,英格馬和麗米在一起聊得非常開心。英格馬運用他慣用的魅力,講述他在不同飛船上的冒險故事,雖然有些誇張,但沒有過分誇大。他希望故事聽起來仍然真實,不讓人覺得他在自誇。而這次,他的計劃似乎再次奏效。麗米被他的每個詞語吸引,愈發迷戀他,甚至對他最奇怪的笑話也能哈哈大笑。她的笑宣告亮而具有感染力,讓英格馬無法獲得足夠的滿足。

儘管喬伊在場讓氣氛稍微受到一些影響,她對英格馬的魅力不那麼容易屈服,與麗米相比,她更加懷疑。然而,出於禮貌,她還是參與了他們的談話。

當喬伊終於告別去睡覺時,英格馬鬆了一口氣。麗米猶豫了一下。雖然她覺得有義務陪同她的室友,但她真的很想再待一會兒。和英格馬在一起讓她感到非常舒適,他是一個很好的交談夥伴。他既幽默,又有許多故事要講,而且也會傾聽她說話。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別人這麼愉快地交談了。而且他長得也很帥氣。

在一番巧言令色後,他成功地說服她留下來。她可以留下的原因,或許也因為喬伊對此表示沒關係,只要她回到宿舍時保持安靜。

麗米繼續被他的講述吸引著,她已經被他迷住了,幾乎可以為他做任何事。英格馬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她的眼神中表現得太明顯了。但他剋制住自己,現在不能倉促行事。再耐心一點,她就無法再抵擋他了。英格馬感覺,剩下的夜晚和床戲只是走過場,畢竟,這種場面對他來說已經司空見慣了。

在一張從冷凍狀態中取出的金屬躺椅上,躺著約翰的屍體。西莉亞博士已經第三次用她的醫學三角掃描器檢查了屍體。結果總是一樣的。能量衝擊進入他的身體的方式表明,他應該是自己操作鐳射槍。這證實了泰德對約翰的房間和他的死亡情況的調查。然而,再頻繁的掃描也改變不了事實。當然,她本來也沒期望能有什麼變化。她只是無法接受一個年輕人選擇了這樣的結局。這是一種毫無意義的死亡。如此荒謬和多餘。她回想起他的年齡。二十二歲。他還這麼年輕,他的整個未來都在面前。為什麼?每當她看著掃描器時,這個問題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腦海中迴盪。但是她無法從資料中找到答案。她目光轉向了約翰的身體。她試圖回憶起他,那個對生活充滿熱情,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能笑的年輕人,那個笑聲觸動人心的年輕人。但是她找不到。她對這個人沒有任何回憶,因為他從未存在過。她無法回憶起他笑過的任何情景。甚至連他微笑的樣子她也想不起來。怎麼會這樣?他從來沒有笑過。當她回憶起來,腦海中對約翰的記憶非常有限。實際上,只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她只在醫療站的例行檢查中見過他幾次。他總是很嚴肅,任何小小的玩笑都對他無效,他從不表現出笑容。實際上,這是一個警告訊號,她們應該對此做出反應。但那時她只是將他的嚴肅視為他的性格的一部分,並沒有過多考慮。然而現在,她感到內疚,她沒有更多地關注過他。對人類來說,是不是變得如此冷漠和無情是正常的呢?

“醫生,”一聲聲音打斷了西莉亞的思緒。她抬起頭,認出是黛西站在她面前。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將注意力集中在當下。慢慢地,她把手中的掃描器放在一邊。

“我能幫上什麼忙嗎?”西莉亞問道,面對這位工程師。

“我想請你給我一些止痛藥,緩解頭痛,”黛西說著,揉了揉右邊的太陽穴。

西莉亞點了點頭。她重新拿起掃描器,走到黛西的身邊。

他們所在的房間緊鄰醫務站。這裡有九個靜止槽,可以儲存一個身體,以減緩時間的流逝。通常情況下,這些槽會儲存已故船員的遺體,直到調查結束並進行葬禮儀式。必要時,這裡也可供重病患者暫住,從而顯著減緩疾病的進展。這可以爭取額外的時間來尋找治療方法。患者將處於一種類似於人工昏迷的狀態,只是他們的生命體徵被降至最低,幾乎像被凍結一樣。在這種狀態下,時間對患者的影響非常緩慢。從理論上講,一個人可以用這種方式存活數千年。當然,這種方法還沒有被測試過。

西莉亞檢查了一下首席工程師黛西的頭部,特別是前額葉。“沒什麼嚴重的問題,”她最終斷定。“你最近壓力很大。你應該好好休息。”

“我會的,”黛西無力地笑了笑。當然,她的員工對約翰的突然去世還感到震驚,儘管他們幾乎都不認識他。“到那時,我會有足夠的時間放鬆的。但現在你能給我一些緩解頭痛的藥嗎?我幾分鐘後要去行星表面,繼續幫忙建立營地。”黛西說。

西莉亞嘆了口氣。她對簡單地對症下藥並不看好。因為這樣做並不能解決黛西的頭痛問題。也解決不了她的思緒問題。但她也理解,黛西現在不能隨便請假和放鬆。這得再等幾天。於是,她點了點頭,走向櫃子,拿出一個注射器,然後回來。她把注射器按在黛西的脖子上,注射器發出嘶嘶聲,藥物在幾秒鐘內生效。要是對所有患者都這麼快就見效就好了,西莉亞心想,想到了約翰。

“謝謝。”黛西看著醫生,然後望向躺在一旁的約翰的屍體。“我仍然不能相信這真的發生了。”

“是的,”西莉亞點了點頭。她幾乎不認識約翰,但他的死對她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不,準確來說,這並不是他已經死了這個事實讓她受到打擊。畢竟,她對他了解甚少。更多的是他死亡的方式。這簡直是難以理解的,對於一個外人來說根本無法理解。在這樣的頭腦中,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呢?他們難道不早就應該看到嗎?跡象一直都在他們眼前。約翰極度封閉的性格,他從來沒有笑過,他常常遲到上班,他在休閒時間從未露面,只是坐在自己的宿舍裡。難道這些不都是已經發生的預兆嗎?是他們都忽視了,還是故意不願意去看到?

“我很想知道,為什麼他會這樣做。是怎麼搞到這樣的地步,”黛西說道,但聽起來並不特別真誠。她可能只是隨便說了一句。西莉亞感覺到,她作為首席工程師,也許沒有那麼在意這些。

然而,西莉亞不能這樣。她必須知道。“我也是。我會找出原因的,”她堅定地回答。

黛西只是簡短地點了點頭。然後她轉向門口,但在離開之前還是向醫生道謝了一下給她開的藥。然後她離開了房間。

醫生慢慢轉身。她的目光落在了約翰的身上。他年輕的面容看起來是那麼無辜。又那麼冷漠和冷酷。這樣的場面看起來如此錯誤和不真實。他躺在這裡,死去。她會找出他的動機。至少在他去世後,她會找出原因,向所有人展示他也曾經活過。她會讓他不再被遺忘。

“好的,再往左一點。慢慢地。好了,停下。現在放下來,”黛西指揮著正在擺放一塊大牆板的吊車工人。他們已經在這個星球上工作了五個小時,建設著不同的建築。這是為了準備讓科學家們常駐,以提高研究的可能性和效率。這樣一來,就可以避免每天在飛船和星球之間來回奔波。同時,研究可以直接在現場進行分析和評估,而不必等到第二天。這對於科學家們來說非常方便,因為他們一直以來都渴望能在這個星球上待更長的時間。

現在,他們擁有了各種實驗室。總共有三座專門用於科研的建築。此外,還有一處可供十人居住的住所和一座用於衛生需求的建築。而且所有建築都是為了在最後方便拆卸,不在星球上留下任何永久性的破壞。這是研究人員和聯邦負責人的重要考慮。唯一無法完全逆轉的是用於建設的吊車在地面上的錨固。但是這個小小的犧牲還是可以接受的。

對於黛西和她的團隊來說,這樣的建築工作是不尋常的。通常,他們在機房裡忙於修理規模小得多但技術上更為複雜的裝置。像房屋這樣的東西他們從未建造過。因為甚至飛船上的大型機器都是在造船廠裡構建和組裝的。當時飛船的工程團隊並未參與其中。在飛船運營期間,只需修理或更換受損的零件。所以在這裡的工作讓所有人都有些懷疑,但在戶外工作和快速的進展下,整體氣氛變得愉快起來。而且有預製的建築部件,比最初擔心的要簡單得多。

金屬傳送光束的嗡鳴聲響起,距離黛西幾米遠的地方,一位來自飛船的訪客現身。透過一個短暫的眼神交流,首席工程師認出是卡蘿指揮官。現在是個好時機,她將監督工作交給一名員工,然後轉向艦長副官。“指揮官,很高興見到您。”

卡蘿環顧四周,迅速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似乎真的有些放鬆了。這對她來說並不常見。“這裡確實像您的報告中所說的那樣美麗,”然後她說道。

黛西將她的上眉毛揚起,望著她的上司。她知道卡蘿是第一次來這個星球。但她那對環境分析的穩定情緒似乎有些不太合適。對於任何普通人來說,在看到搖曳的新鮮草地、輕風中搖晃的樹木和數百米外的湖泊時,都會陶醉其中。但卡蘿對此似乎沒有更多的感覺,就像個瓦肯人。或者她可能只是無法表達出來。

“這裡太棒了,”黛西興奮地補充道,“我希望艦長會在我們的任務期間允許我們有幾天的陸地休假。因為在這裡,你可以完美地放鬆心靈。”

卡蘿雖然點了點頭,但對此並沒有多做評論。相反,她的目光轉向了新建的建築。它們是搭在高腳架上的,以儘量減少對地面的損害。唯一的問題是高腳架有點插入了地面。但這裡的技術保證了穩固的支撐,而不是地面的錨固。反重力單元減輕了建築的一部分重量,使地基不再承受太多不必要的負擔。然而,這些建築的淺灰色與周圍鮮豔的顏色相比稍顯不和諧。但沒有人會想到在這裡再進行一次彩色處理。最終,一切都會在半年後消失不見。

“你們的工作進展如何?”卡蘿問道。

“我們進度很順利,預計還有三個小時就能完成。然後科學家們就可以搬進來了。”黛西回答道。對於大多數研究人員,她對他們是否在飛船上並不太關心。反正他們幾乎看不到什麼。只有約瑟夫·依夫會在他待在這裡的日子裡會讓黛西感到一些遺憾。他是個愛交際的人,他在休閒甲板或酒吧裡度過的晚上總是非常有趣和愉快。他似乎永遠不會缺乏話題和笑話,總是給大家帶來歡樂。他是個萬事通,他的好心情也是非常具有感染力的。

卡蘿表示認可地點了點頭。她被船長委託負責研究任務。最初,船長本人想親自處理這個任務,但他的女兒打破了他的計劃,他知道現在他必須全身心地解決這個問題。遺憾的是,對於研究工作,他再沒有時間了。因此,現在這個任務就落到了卡蘿的頭上。她以她典型的高效率來完成這個任務。她和傑佛瑞密切合作,並詳細記錄了任務的進展。“科學家們會很高興聽到這個訊息的。”她說。

黛西微笑著說,“我希望是這樣。我們在這裡確實付出了很多努力。”然後她又變得嚴肅起來。“船長怎麼樣了?”她想知道,希望卡蘿有一些最新的訊息。畢竟她剛剛從飛船上回來。

“他剛才陪我來到傳送室。然後他準備去找蒂妮。”卡蘿說。“他還沒有放棄和她交談的希望。”

黛西出神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外表上諾亞還沒有放棄希望。但內心深處,他真的很懷疑。即使他絕對不會表現出來。他是船長,他必須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士氣高漲的表象,表現得有一切都在掌控中,並散發著樂觀氣息。即使涉及私人事務,他也不能失去這一點。

“你很擔心他。”卡蘿富有同情心地說道。

黛西雖然認識卡蘿已經有幾年了,也對她無條件地信任,但她仍然不確定這信任是否會延伸到私人方面。因為卡蘿實在太封閉和難以接近。儘管他們差不多是同齡人,但多年來他們從未建立過更親密的友誼。儘管如此,黛西還是點了點頭。“是的,當然。他現在處於困境中,而我幾乎無法幫上忙。這真是讓人沮喪。”

卡蘿當然知道她們兩人的友誼。她們並不掩飾這一點,即使她們是親密的朋友,也沒有人會對此解讀更多的意思。所以黛西感到擔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然而,也許背後還有更多的事情?今天的卡蘿似乎比平時多話。卡蘿重新提起了這個話題。“他對您非常重要,是嗎?”

黛西對這個問題有些意外,有點猶豫。“是的,沒錯。”她說,“作為朋友。真正的好朋友。”她迅速地補充道。

“真的只是作為朋友嗎?”卡蘿問道。

黛西猶豫了一下,然後堅定地回答,“是的,真的只是作為朋友和導師。”自然的環境似乎讓她們都感到釋放。當她們慢慢走向建築物時,她們輕鬆地交談著,這在飛船上她們從未這樣做過。“我認識諾亞已經很久了,”黛西繼續說道,“當我從學院畢業的時候,我被調到他的飛船上。當時我只有二十歲,經驗還很淺,而且有點衝動。我們一開始就相處得很好,他幫助我不斷成長。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把他看作一種父親般的人物。”

“你真正的父親呢……”卡蘿問。

“我從未見過他,”黛西打斷了她。“他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克林貢人摧毀了他所服役的飛船。”

“我為此感到遺憾,”卡蘿真誠地表示。“現在你因為艦長真正的女兒出現而嫉妒嗎?”她小心地猜測。

黛西停下腳步,稍作停頓。她之前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她內心靜靜傾聽,但並未發現自己有任何嫉妒的情感。

“不,”她微笑著搖搖頭。“我已經不再把艦長視為父親。我也不再年輕到需要這種感覺。但他對我來說確實比其他人更親近。他是我的家人。而且他真正有了一個女兒,我覺得很美好。我只希望他們能夠最終相處得很好。那樣的話,我的家庭也會增添一份新的親情。”她虔誠地笑了笑。“我只是希望,如果他們解決不了分歧,他能夠應付好這一切。”

“他會的,”卡蘿充滿信心地回應。然後她向前指了指。“最後一個建築的屋頂似乎出了問題。”

黛西跟著她的目光,略微一驚。“我馬上回來,”她匆忙說道,然後迅速走向她的團隊。如果他們無法解決問題,整個時間計劃都會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