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之後,李教授突然停下來轉頭問我和花慕靈,“你們兩個開車了沒有?”

我點了點頭說道:“開車了!”

李教授興奮的說道:“太好了!你們的車在哪兒?”

花慕靈說道:“在這邊!”

說著,便拉著李教授來到了我那輛越野車跟前。

李教授不由分說拉開車門,一下子跳上了副駕駛,然後大聲的催促我們兩個人,“快點!快點!再晚一點就趕不上了。”

我也拉開車門跳了上去,看著李教授一連火急火燎的表情問道:“我說李教授,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李教授看著我說道:“城西,聚星樓!”

聚星樓,是一家梨園劇院,位置大概在西城永安路附近。

雖說這聚星樓並沒有排進京城五大戲院之中,但在江湖上,特別是下八門裡,這聚星樓卻有著相當高的地位。

因為,這聚星樓除了聽戲喝茶之外,還經營著另外一個行當——拍賣。

拍的是什麼?賣的又是什麼?

當然,大多都是見不得光的物件。

這裡雖然比不上鬼市裡的甄品齋,但也依舊被很多人趨之若鶩。

我很小的時候跟著我爺爺去過一次聚星樓,那時候對這個地方沒有什麼好印象,就覺得這裡面太過沉悶。

每個來這裡的人不是老頭就是老太太,每個人也都不說話,只是在哪兒聽戲喝茶,無聊死了。

所以,待了一會兒之後便吵著要回家,所以對聚星樓並沒有什麼太深的印象。

由於聚星樓門前的道路很窄,所以我特意將車停在了路口對面的停車場裡。

下了車,我們三個人一路走到了聚星樓的跟前。

這一次二度來到聚星樓,說實話真的被眼前這座三層小樓給震撼到了。

只見這聚星樓深藏於老街之內,不靠繁華的馬路,再加上它老式且復古的裝修,讓人有一種穿越回過去年代的感覺。

門外的雕樑畫棟咱暫且不提,這聚星樓的裡面更是別有洞天。

一層是一處極大極寬敞的大廳,四五十張桌子上面坐滿了人,每張桌子看起來不起眼,但實則都是最好的木頭,且出自最好工人的手。

桌子上面擺著六個冷盤,六種糕點,外加六種乾果,以及一壺熱茶。

幾十個茶博士穿梭在眾人之中,戲還沒有開場,吆喝的聲兒那叫一個熱鬧。

兩層和三層則是雅間兒。

李教授似乎常來這聚星樓,進門之後便有一個長相很美且穿著超短旗袍的姑娘迎了上來,笑盈盈的和李教授打著招呼。

李教授低頭在那姑娘耳邊說了兩句什麼,由於這裡的環境實在太吵了,我一時間聽不清楚他的話,不過看口型好像是在說,“他來了嗎?”

那姑娘沒有說話,只是笑著點了點頭,隨後便引著我們上了三樓。

姑娘一路走在前面,圓潤且緊實的屁股左右搖擺著,看的李教授是接連嚥了好幾下口水。

我不禁覺得好笑,心想:“一個堂堂大學教授居然也是這等好色之輩。”

想到這兒,我轉頭看了看身邊的花慕靈,卻發現花慕靈此時正一臉愁容。

我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一下花慕靈,低聲問道:“怎麼了?”

花慕靈皺著眉頭說道:“沒什麼。我只是有點奇怪而已。”

我詫異道:“奇怪?奇什麼怪?”

花慕靈說道:“李教授為什麼知道你是胡家後人之後,就突然把我們帶到了這裡。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聽完花慕靈的話笑了笑,說道:“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既來之則安之。咱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李教授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待會兒不就知道了嗎?”

就在我說話的這會兒工夫,那穿旗袍的姑娘將我們帶到了名為“和春”的雅間兒門前。

隨後聽那姑娘笑盈盈的說道:“幾位……裡面請!”

姑娘的話音未落,李教授便一腦袋鑽進了房間裡,見李教授進了屋,我和花慕靈也只好跟著進去。

而就在我和那姑娘擦肩而過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姑娘的手在我褲子口袋上蹭了一下。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誰知她朝我試了一個鬼臉後,便跑下了樓。

我看著姑娘離去的背影,手下意識的在褲子口袋裡面摸了摸,果然,口袋裡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張紙條。

我沒有將紙條拿出來,而是假裝什麼事兒都沒有的坐到了椅子上。

這時候,臺上鑼聲響起,墊場的戲開始了。

頭一場唱的《捉放曹》,這場戲不是什麼名角兒出現,雖說總體上還過得去,但演陳宮的那個演員卻怎麼看怎麼讓人有些不舒服。

我不是什麼票友,也不痴迷於京戲,所以,聽了一會兒後,便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桌子上面的吃食上。

我先是給自己倒了一壺茶,喝了一口,不由得在心裡嘆道:“好茶!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是今年第一茬兒的雨前龍井。”

隨後,我又拿起了桌子上面的一塊糕點。

糕點是傳統的中式糕點,老八件中的六樣。

我挑的是椒鹽芝麻餡兒,這是我打小喜歡吃的味道。

我咬了一大口,您還別說這老八件的味道還真不錯,一嘗就是天奉居老師傅做出來的手藝。

我一連吃了四塊,然後又喝了半壺雨前龍井,然後站起身衝著李教授笑著說道:“李教授,您現在這兒聽戲,人有三急,我先去趟廁所。”

李教授聽的正入迷,壓根就沒搭理我。

見李教授沒理我,我衝花慕靈試了一個顏色,花慕靈微微點了點頭,隨後,我便出了門一轉身直奔廁所。

聚星樓的裝修十分豪華,就連廁所都不例外。

我在裡面找裡一個沒人的坑位,把門反鎖,然後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之前那姑娘塞給我的一張紙條。

我緩緩的開啟紙條,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字,“下午三點,琉璃廠萬福茶館,不見不散。”

我看著紙條上面的字不由得笑了,心想:“這種約人的方式有點意思。”

隨後,我掏出了口袋中的打火機,“啪嗒”一聲將那紙條點燃。

紙條遇見火燒的很快,不一會兒就見了底。

我將剩下的一小部分扔進了馬桶裡,隨後回到了名為“和春”的包間,假裝什麼事兒都沒有,繼續大吃二喝的看著戲。

戲一共唱了三出,這裡面除了刀馬旦《穆桂英出征》有點意思之外,其餘的大多是平平無奇。

不一會兒戲唱完了,重頭戲便開始上演了——拍賣。

角兒們下去之後,緩步走上來一個小姑娘,年紀看上去不算大,最多也就是二十剛出頭的樣子,很漂亮,身材也很好,穿著布料很節儉的旗袍,走路一扭一扭,惹的一樓臺下好多男人紛紛打起了口哨。

那姑娘對那些男人戲虐的表情完全不在意,笑盈盈的走到臺中央,然後開口說道:“今兒來了這麼多的貴客,想必大家都是衝著自己心中的寶貝來的。”

小姑娘的話說到一半兒,突然臺下有一個男人高喊道:“沒錯!老子我就是衝著你來的。你他孃的就是老子我心中的寶貝!今晚兒跟爺我走吧!”

這男人說話的口氣十分輕佻,引得臺底下無數人一陣又一陣的鬨笑。

聽見男人的話,臺上的小姑娘微微一笑,說道:“是嗎?那就要看這位爺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男人大笑著說道:“本事?小妹妹你說的是那個本事?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男人的話引來了鬨堂大笑。

我本以為臺上的小姑娘收到這樣的言語調戲多多少少會有些不悅,可讓我意外的是,她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情商極高。

只見小姑娘微微一笑,說道:“我們聚星樓一向是顧客至上,只要您出的起價位,就沒有諸位帶不走的物件,當然也包括這裡的人。”

小姑娘的話讓臺下瞬間爆發出一陣歡呼。

我看了花慕靈一眼,然後輕聲說道:“四丫頭,這丫頭雖然不大,但似乎很會把握人的心理。”

花慕靈白了我一眼,說道:“怎麼?你也想跟那個登徒子爭一下?”

我苦笑道:“看你說的,我是那種人嗎?”

我和花慕靈說話的這會兒工夫,臺上的那個姑娘已經開始宣佈聚星樓競拍的規矩。

我大致的聽了一下,規矩並不複雜,基本就是一樓不能參加二樓的競拍,二樓不能參加三樓的競拍,而三樓可以隨意競拍自己看上的物件,當然這裡面也包括人。

聽完那姑娘的介紹,我不由得轉頭看了看身旁一臉人畜無害的李教授,心想:“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怎麼能夠直接上三樓?”

李教授並沒有發現我在看他,只是饒有興致的看著臺上。

不一會兒,聚星樓的拍賣就開始了。

起先拍賣的都是一些不怎麼值錢的物件,大家的熱情也都不算踴躍。

可隨時時間的推移,臺上拍賣的物件也開始越來越重磅,臺下出的價兒也開始越來越高。

什麼唐伯虎的《春樹秋霜圖》,唐代的白釉三彩俑,明代的乾隆御製琺琅彩古月軒題詩花石錦雞圖雙耳瓶、南宋官窯粉青釉紙槌瓶、元青花錦香亭大罐、元青花雙葫蘆紋瓶……

無數國寶級的物件好像走馬燈一樣在臺上來回更迭,下面出價兒的人也是由一樓換成了二樓,價碼也從幾萬瞬間變成了百萬千萬。

看著下面人好像瘋了一樣競拍出價,我不由得一個勁兒咋舌,嘆道:“怪不得聚星樓這麼多年一直屹立不倒,原來這裡面是真友好物件啊!”

“好物件?”李教授聽我這麼說不由得笑道。“這哪兒是什麼好物件,這裡面賣出去的多半兒都是假貨!”

“假貨?”李教授的話讓我和花慕靈不由得都是一愣。

花慕靈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這怎麼可能?如果聚星樓賣出去的是假貨,那這麼多年的招牌是怎麼立起來的?就沒有人找他們?”

李教授笑道:“找他們?那什麼找?這聚星樓賣出去的東西大多是三分真七分假,就連最資深的古玩專家都不一定能夠一眼看得出來。就拿剛才賣出去的那個元青花雙葫蘆紋瓶來說……”

我急忙追問道:“怎麼著?”

李教授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然後說道:“那元青花雙葫蘆紋瓶全身上下只有平底是真品,其餘的部分都是仿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