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演員換衣服沒那麼多避諱,何況只是上半身,老謝就真的沒關攝像機,邊拍邊聊。

秦絕身上的作戰服既能設成最輕薄,又能調成透明。看得出來,程錚把技術力全都投放在這造價上億的作戰服上了,即使被懟著臉拍都毫無破綻,絲毫不用擔心。

老謝感嘆道:“秦老師瘦了幾斤啊?肋骨都看得見了。”

“幾斤?不記得了。”“赤裸”著上身的秦絕跟高木龍一樣拿著溼毛巾擦身,微一歪頭回憶道,“之前是64公斤,現在大概58?”

她出演少年赤那時肌肉含量還是有些的,瘦而不弱。至於現在,別說肌肉,脂肪都沒多少,體重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骨頭壓秤。

從外形來看就很弱雞,是第一眼看過去就能被人評價為“病弱小白臉”的程度。

“這也太瘦了。”高木龍說,“拍完之後一定得多補補。”

“會的。”秦絕點點頭,“這部戲殺青後就得增肌了。”

“對對,不然影響健康就不好了,肥胖和過瘦都得注意,不論胖子還是瘦子都容易沒勁兒……呃。”

說到這,高木龍的手腕不自覺地隱隱作痛,心有餘悸地閉嘴了。

秦絕被他明晃晃寫著“秦老師,你不對勁”的臉逗笑,含著笑意附和道:“嗯,木龍說得對,不過我力氣還行。”

何止是還行……

高木龍眼中含淚,有苦難言。

“之後那場戲得收著力了。”秦絕說的是莫森和曹昊動手的情節,“我這幾天會提前控制下的。”

對她來說,這種事情本該信手拈來,但有那股不聽話的殺戮欲作祟,身體有時候就容易不聽話。

“拜託秦老師了。”高木龍真心實意地雙手合十拜了拜。

秦絕笑著擺了擺手。

擦淨了身體,噴了不傷害面板的除味劑,兩人換上新的校服。

這些服裝都是成批訂製的,有一兩件作為消耗品也沒多大影響。

休息時湯廷打來電話,說是賀栩在看過剛才的拍攝片段後,決定刪掉劇本里的一場戲。

在片場,演員被加戲減戲都很正常,高木龍笑呵呵地沒說什麼,通話結束後還是能看出心情有些低落。

他不像秦絕是主演,戲份有一場算一場,更別提上映還會剪輯,能露臉的每一秒鐘都很寶貴。

“想開點。”

秦絕像之前高木龍遞給她盒飯時,把今天份的晚餐遞過去,“賀導向來從結果出發,cut掉後面那場戲恰好說明了我們剛才演得足夠好,不需要額外的情節來渲染。”

這些話由她這個男主角來說,即便在理,聽起來也多少有些刺耳,高木龍卻沉默了一會兒,重重地點了點頭。

“有道理。”他撓撓後腦勺笑了笑,“能在演戲上有進步,真的太好了。”

攝像師老謝在旁看著頗為感慨,演員和助理可能看不真切,但他們這些局外的工作人員卻更明白。

《白晝之雨》的劇組裡,演員能上下一心,氣氛和諧,除了賀栩的地位和態度擺在那,秦絕這個男主角也功不可沒。

這可不是單純憑藉所謂的“王霸之氣”形成的震懾,而是透過一朝一夕的相處踏踏實實換來的認可與尊重。

那長達一個月的劇本圍讀和粗排,那開拍後近乎自虐的情緒與狀態,秦絕從演技到人品,都令與她合作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心服口服。

正是因為如此,她在正式開拍後因為進入角色而態度不好,才能被所有人理解,沒有背後的閒言碎語和惡意中傷。

也正是因為如此,此時她以男主演身份說出的稍顯刺耳的話,才能被高木龍認真接受,迅速平衡了心態。

這種擔任著主要角色的同時,又能帶領著整個團隊在積極的氛圍裡穩步前進的領導者並不多見,如果是舞臺劇的話,通常會被稱為“座長”或“首席”。

電影和電視劇要麼是投資製片方最大,要麼便是導演或編劇核心制,秦絕能在同樣是導演核心制的《白晝之雨》劇組裡做到這點,說明除了賀栩的默許外,她本人也足夠出色。

明明只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卻像長輩一樣。

包括現在看向高木龍的眼神都很慈祥……等等,這個就不對了吧!

攝像師老謝的感慨突然斷裂,眼角一抽。

秦絕餘光瞥見他表情變化,倒沒在意。

她見高木龍聽進去了自己的話心情有所緩和,很是欣慰,隨口與他閒聊道:

“喜歡演戲?”

“嗯。”

高木龍點了點頭,“一個是個人夢想,另一個……嗐,光是諧星的話,如果不是特別出彩,也沒有進入傳統曲藝界裡,很難工作到二十年三十年。”

秦絕想了想:“確實。”

高木龍說話很實誠,也很現實。

娛樂圈終歸還是要看實績,像他這樣不容易以外形進行包裝從而吸引支持者的諧星轉型很難,認認真真演戲拿出好作品反而是個很好也很明智的主意。

不止是高木龍,像何暢、王茗、甄楚楚、李洪川,為了進賀栩的劇組都是鉚足了勁,也用足了心。

不管是出於夢想還是利益相關,起碼這份付出是實打實的,每個人都在咬牙努力。

“怪不得,我看你挺能吃苦。”秦絕笑道。

即使被泔水桶散發的氣味刺激到反胃,在拍戲時也沒有露出任何異常。

高木龍嘿嘿笑了笑。

這個圈子本就掙扎著許許多多的人,吃苦只是最基本的考驗罷了。

想平平穩穩地保持現狀是不可能做到的,很多人光是讓自己沒有退步,就已經拼盡全力了。

沒聊太久,化妝師徐瑛就敲門進來,給秦絕上妝。

下一場戲沒有順延之前與曹昊的時間線,是莫森被何冶坑著喝了不好的飲料後,從校醫室出來後的戲碼。

秦絕本就蒼白的面板被化得更白,額頭上灑了些水滴作為冷汗。

除此之外,她校服襯衫上面兩顆釦子被解開,徐瑛小心地在她脖子上纏了幾圈繃帶。

繃帶最裡面是個小小的冰袋,冷敷著咽喉部位。

秦絕在徐瑛上妝時一直在嚼pocky,速度之快,看得旁邊的高木龍和攝像師老謝一愣一愣的。

等徹底做好妝面和造型,她已經嚼完了整整兩盒。

在其他人震驚中帶著不解,不解裡帶著迷惑三連的眼神中,秦絕輕輕清嗓,說道:

“怎麼樣?”

高木龍頓時抽了口氣,感同身受地跟著用力清了清嗓。

因為秦絕此時的聲音非常啞。

又啞,又輕,像羽毛裡最細微的那點絨毛,在空氣中停留不到半秒就消散了。

毫無疑問,這樣的嗓音,這樣的現場收音,放在整部電影裡的真實感堪稱一絕。

只不過,一想到這種聲音是吃pocky吃齁了弄出來的……

怎麼就那麼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