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汀音色清醇,講英語的時候吐字略有黏連,這份口音令他的發音聽上去柔和可愛。

“Zayde,龍國人。”秦絕握住他的手,回以微笑,“你是本地人?”

昆汀很高興她主動丟擲了話題,輕笑著搖了搖頭。

“我來自阿克塞洛浦。”他說的是一個位於EU聯邦中部的國家。

又道:“我可以在影院欣賞到你的作品嗎?”

“《白晝之雨》。我想這一屆維納佐拉電影節參賽的龍國電影並不多。”秦絕直言直語,“你呢?”

“《尋找烏洛達》。”

昆汀分別用奧奈利亞語和英語講了一遍,“它是復刻電影,你或許聽過這個名字。”

秦絕沉吟,思索間侍者路過,她隨手取下兩杯淺橙色的果酒,遞給昆汀一杯。

“《維納佐拉的美夢》?”

“正確。”昆汀微笑著用自己的高腳杯輕輕撞了撞秦絕的酒杯,在過程中壓低了杯沿。

秦絕沒有忽視他的禮貌,含笑回應,輕抿一口酒液。

復刻與翻拍不同,後者擁有一定的自主改編權,而前者卻是儘可能原汁原味地將一些經典作品重現於世。《維納佐拉的美夢》是藍星的老電影,聯想到它的情節和角色,秦絕對昆汀出演其復刻電影毫不驚訝。

至於不用詢問就斷定昆汀·維斯康蒂是位演員的這件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般顏值的人不出現在巨幕銀屏上實在可惜,秦絕當然不傻,昆汀也是。

兩人且聊且漫步,因為身材相仿,姿容相當,畫面甚是賞心悅目,其餘賓客即便重新投入到社交中都忍不住時不時轉頭多看兩眼,秦絕保持著妥帖的笑容,引導著昆汀小繞了兩圈才終於將黏在他們二人身上的視線全部甩脫。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另一處陽臺花園了。

閒聊幾句後,秦絕主動將話題的主導權交到昆汀手上:

“那麼,我前不久才認識的新朋友,你找我有什麼事?”

昆汀的臉上先是洩露出幾絲迷濛,旋即微微睜大眼睛,抿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Zayde.”他以不符合當前神情的直白口吻問道,“你現在是單身麼?”

有那麼一瞬間,秦絕差點將這支纖細的高腳杯在指間捏碎。

她啞然,半晌才哭笑不得道:“抱歉,我和我的愛人感情甚篤。”

昆汀不遮不掩,流露出明顯的失望:“哦,好吧。”

秦絕重生而來還是頭一回在現實裡被男性當面告白,不過她沒有後退,那樣太冒犯了。況且昆汀沒有表現出任何垂涎和急色,雖然自己說這話有點噁心——但秦絕感覺他更像是追逐美好事物的單純小孩,看秦絕的眼神與看沙灘上的貝殼和櫥窗裡的水晶球沒什麼不同。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對我一見鍾情?”秦絕半開玩笑道。

“是啊。你真好看。”求愛遭拒的昆汀大大方方地笑著回答,“而且身上的魅力很特別。”

秦絕有種在哄孩子的錯覺,失笑搖頭:“好吧,謝謝你的讚美。”

突如其來的插曲並未影響兩人談話的和諧氛圍,昆汀和秦絕聊起他自創的名詞“初見磁場”,秦絕揶揄說在龍國有個詞叫“見色起意”,昆汀無奈笑嘆:

“你說得對,可誰讓我就是會被外貌和氣質出色的男人吸引呢。”

他講得率真坦蕩,秦絕不由莞爾。

她集中感官快速檢查了一圈附近有無閒雜人等偷聽,確認安全後搖晃著所剩無幾的果酒笑道:

“天真的昆汀,那你可看走眼咯。”

“為什麼(這麼說)?”

迎上那雙懵懂的海藍色眼眸,秦絕同樣落落大方地眨了眨眼:“因為我其實是女人。”

昆汀怔住,就在秦絕思考要不要喚他回神的時候,她察覺到這孩子驀然散發出更加親近熱切的氣息。

“唰”的一下,昆汀上前半步,握住秦絕沒持酒杯的那隻手,眼睛閃閃發亮:

“這麼巧,我也是!”

秦絕:?

她緩緩打出問號。

……

“哦,OK,我曉得了。這麼說你是生理性別為男,自我認同性別為女的跨性別者。”

幾分鐘後,陽臺花園的鞦韆上,秦絕輕輕點頭。

她前不久跟兔兔解釋自己是女人的時候還差點鬧出過疑似跨性別的誤會,沒想到這麼快就真的遇上了一位。

昆汀微微側頭去看秦絕的喉結:“世界上總有事與願違的事,人們的渴望並不相通。”

“沒錯。”秦絕同他交換了一小部分的秘密,一手撐在扶手上哂笑,“我母親肯定非常樂意你我二人互換身體。”

“別這麼說,她的期待是她的事。”昆汀安慰道。

“奎妮(Queenie),你真善良。”秦絕懶洋洋地笑了笑,換成女名來稱呼她的朋友。

昆汀欲笑欲惱:“名字太草率了!”

秦絕和他對著笑出聲。

“你之後的打算呢?”秦絕溫聲問。

昆汀淺嘆:“實話說,我不知道。我的繼母理解我,又不完全理解——她覺得這樣的臉和這樣的身軀已經沒有再單獨做手術的必要。”

秦絕有共情到他這股無奈的頭疼感。確實,昆汀美得雌雄莫辨,除了特定的器官外,性別的概念在他的美貌面前完全是模糊化的,專門進行轉性手術似乎非常“小題大做”。

“文森特先生倒是能體會到我的心情。”昆汀說的是執導《尋找烏洛達》的導演,“但他關心的是手術的痛苦,他不認為我能承受得了——而且,好吧,我也在擔心人工修補的身體不能與天然長成的身體相媲美。尋求真我既令我憧憬,又令我恐懼。”

“我經常在想,我是不是應該放棄跨性,去接受我與生俱來的身體和性別,努力讓心理上的認同和生理上的身軀和諧統一,這樣至少不用再經受心靈的折磨。”

他用些許抱怨的語氣說道,“但我又很難分清這到底是‘正確的’還是‘妥協’……”

“慢慢來。”始終專心聽他傾訴的秦絕寬慰道,“有太多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內心的答案。你還年輕,有大把的時間用來探尋、猶豫和動搖。”

昆汀抿嘴微笑,臉頰肉因此鼓起小小的兩團,呈現出質樸的可愛。

“謝謝你。”他眼裡盈滿感激。

秦絕回以鼓勵的眼神,下一瞬,餘光瞥見的身影讓她的笑容凝在臉上,嘴角的弧度飛快退卻。

她轉過頭,視線投向廳內。

“怎麼?”昆汀順著秦絕的目光望去。

“……他怎麼會在這。”秦絕疑惑的自語中,擔憂與警惕兼而有之。

她的反應不無道理。因為就在不遠處,一個體格修長但足夠健壯的黑西裝紳士以不容置喙的氣勢走進了精緻的內場宴會廳,他有一雙形狀刻薄的黃褐色眼睛,上唇珠非常明顯,嘴唇緊抿時猶如鷹嘴般咄咄逼人,配上這身考究的衣裝像個彬彬有禮的悍匪。

“小瘋子”,弗蘭迪·馮。

出一趟國同時遇上了蛋糕和炸彈的絕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