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江檀也不過才四五歲的光景。

黎宴南心中一刺,有一種說不出的窒息。

不要說江檀了,當年黎家發生變故,自己都已經十歲了,不也是差點就沒受得住嗎?

不過都是孩子罷了。

黎宴南喉間有血腥氣,半晌,低聲道:“她在福利院過得開心嗎?”

院長倒是不避諱,聞言又是一聲長嘆,一本正經的說:“雖然福利院吃穿不愁,可是孩子們之間多多少少會有些衝突,江檀長得漂亮,又內向”

話已至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黎宴南拿著手中的檔案袋一看再看,終究是眼眶刺痛,說不出一句話來。

恰如此時此刻,他靠在醫院的走廊,熾白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一片並不真切的燈影重重。

他站著不說話,突然,有一道驚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這是.是黎總嗎?”

黎宴南偏過臉看,正是江檀在合作風投公司的李總。

黎宴南淡淡的頷首,扶了扶鼻樑上的金絲眼鏡,“李總。”

“誒!我在您面前,哪裡敢稱得上總?”李總擺擺手,笑著道:“您就隨便叫我就好。”

黎宴南笑而不語。

李總朝著黎宴南身後看了眼,空無一人,“黎總,您這是身體不舒服,過來看病了?”

黎宴南搖搖頭,倒是沒有隱瞞,“不是的,我是來看江檀的,她受了點傷。”

“這樣啊,嚴重嗎?”李總連忙露出關心的表情來,“年紀輕輕的,怎麼就到住院的地步?”

“倒是沒有什麼大礙,但是江檀這個人,工作拼命。”黎宴南意有所指,說到這裡,頓了頓:“她一個小姑娘,打拼是很不容易的,我心疼她。”

李總這是聽明白了,想到當時自己不管怎麼逼問,江檀都一口咬定自己和黎宴南沒有關係。

現在好了,人家都已經幫忙出頭出到這種地步了。

這哪裡是沒有關係的關係!

這分明是有著不可言說的關係啊!

“黎總,您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也心疼江檀,小姑娘家家的,確實是太不容易了。”

“我和江檀之間的關係,輪不到我替她說什麼,只是江檀如果有任何的需要,只要她願意朝我開口,我都是會幫的。”

黎宴南說的輕描淡寫,李總聽的一身冷汗。

這是什麼樣的偏袒?

任何的需要,都是會幫的?

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嗎?

李總驚駭的看著黎宴南,“黎總,您.”

黎宴南笑笑,沒有再多說什麼,只留下李總一人站在原地,反覆地細品.

周應淮晚間還是準時到了醫院,看見江檀床邊多了疊照片,拿起一張看了看,笑了:“你小時候的照片?哪個郵差給你送過來的?”

江檀掀起眼皮看了周應淮一眼,也不在乎他端詳,“黎宴南去了趟江南,給我帶回來的。”

“怎麼就帶了幾張照片?”周應淮嗤笑一聲,“他應該把整個江南的地方特產都給你帶回來,在寧城這地兒給你建個小江南啊。”

江檀本來是在看動漫的,聽著周應淮話裡有話的腔調,有些不悅:“你怎麼說話夾槍帶棒的?你對黎宴南有什麼不滿嗎?”

周應淮真是被江檀氣笑了。

他將照片隨手就扔在了桌上,垂著眼皮看著江檀,彎下腰,一身矜貴,侵略感很重。

江檀下意識放下手機往後縮,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周應淮,“你這樣盯著我看什麼!”

“沒看什麼,我就想仔細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在裝傻。”

“什麼裝傻?”

“真看不出來是吧?”周應淮說:“江檀,黎宴南分明是喜歡你,所以他這個忙人,千里迢迢跑去江南給你拿照片。”

江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聞言一瞬不瞬,認認真真的注視著周應淮,聲音拉長,緩慢平靜,“周應淮,你生的哪門子的氣呢?我們現在什麼關係都沒有,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

江檀說出這番話,深深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吐出了一口惡氣。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聲音揚高:“不管黎宴南對我是什麼心思,都和你沒有關係,周應淮,你現在管不著我。”

周應淮肺腑間好像竄著一股無名火,這股火現在燒得很旺。

他抬手,輕輕捏了捏江檀的臉,聲音輕柔,“再說一遍。”

江檀想,這段時間,周應淮對自己脾氣太好了,簡直是沒有脾氣。

她差點都要忘了,周大少爺是貴公子,是雲端上的人,哪裡能被人輕而易舉的揉圓搓扁。

江檀眨眨眼,“沒什麼,我是說我和黎宴南沒什麼,他就是去江南有事,順便幫我帶了幾張照片而已。”

周應淮拿江檀沒有辦法。

黎宴南這個名字從江檀的口中說出來,真是難聽的很。

周應淮不想和江檀爭論黎宴南究竟是什麼心思了。

他看著江檀軟紅糯的臉,指腹輕輕摩挲,低聲道:“檀檀”

“你幹嘛突然喊我名字?”江檀不自在的看著周應淮,“你有什麼話,直說就好。”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叫叫你。”周應淮鬆開手,但是維持著彎腰的姿勢沒有動,他說:“傷口還痛不痛?”

“不痛了。”江檀沒矯情,“其實一直沒怎麼痛過。”

“醫生說了,後天就可以出院。”周應淮頓了頓,眼神愈發的低垂溫柔,“到時候,我送你。”

“都出院了,就不用你送了。”江檀誠懇的說:“我自己能回家,真的。”

“檀檀,可是我想帶你回家。”周應淮在半晌的沉默後,一字一字,說的清晰,“你和我回明園,以後我都像今天這麼照顧著你。”

江檀就知道,周應淮不會那麼輕易就死心的。

“周應淮,我說了很多次了,我不會再回去了,沒有結果的事情,我不想做。”江檀語氣平靜:“我已經試過一次飛蛾撲火了,一次是我年少不懂事,要是還有第二次,那就真是我蠢了。”

周應淮眼睫顫抖,帶著幾分剋制隱忍。

他一言不發的看著江檀,看著她許久,才說:“明園你的房間裡,曇花都開得很漂亮,檀檀,我想和你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