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珩感覺自己心口又悶又痛,他幾乎不敢注視宋昭昭的眼睛,只能偏過頭,說:“你剛醒來,還是先做個體檢比較好。”

宋昭昭點頭,好像是就這麼直接的接受了鄭珩的安排。

鄭珩頭更低,幾乎是慌不擇路的跑出去。

他原本覺得,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宋昭昭的聲音受損,可能會比自己想象的更嚴重,鄭珩都預料到了。

可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冷靜,他看著宋昭昭那般虛弱的躺在自己面前,用嘶啞的聲音和自己說話,他沒有辦法故作鎮定。

鄭珩走在醫院的過道上,整個人好像丟失了魂魄一般。

他走了沒幾步,被趕過來的江檀拉住了手臂。

鄭珩好像在這一刻,才終於恢復了神智。

他怔怔地看著江檀,“你來了,來繳費的嗎?”

“嗯,”江檀皺著眉,打量著鄭珩:“你怎麼這個樣子?”

“昭昭醒了,你要去看看她嗎?”鄭珩笑笑,笑容帶著苦澀:“江檀,你看不起我是對的,宋昭昭的事上,我確實很失敗。”

江檀能夠猜到鄭珩現在所有的心理活動,可是她是個冷漠的人,她絲毫沒有想要安慰鄭珩的意思。

“我以為你是失敗這件事,我們之間心知肚明。”江檀冷冷道:“你如果不衝動行事,現在也輪不到我在這裡給宋昭昭付醫藥費,讓你平白的欠我一個大人情。”

“是啊,欠你人情了。”鄭珩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我知道你現在肯定看不起我,說實話,我也看不起自己。”

江檀沒說話,她眉頭緊鎖的厲害,沉默片刻,看著鄭珩,沉聲道:“你和我過來一下。”

鄭珩從前是桀驁的,也是不管不顧的灑脫。

江檀記得一年前的鄭珩,還是衣著時髦,不識人間疾苦,高高在上的公子哥。

可是現在時移境遷,一切突然就開始大變樣。

鄭珩變得一無所有,為了這個愛情,他背棄了自己的家族。

江檀想,她應該慶幸周應淮理性冷靜,否則如今身陷窘境的人,也許是自己。

江檀對於宋昭昭的處境,有一種心疼而無力的感覺。

房間裡,她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鄭珩,緩緩道:“我現在也不想質問你什麼,我只是想問你幾句話。”

鄭珩肩膀垮塌,豔麗的眉眼燃著一層灰濛濛的黯然,意氣風發的樣子半點都不見,江檀甚至能看見他下巴上的鬍渣,看這樣子,估計是連晚上都沒有休息好。

江檀淡淡道:“事情現在已經這樣了,你就打算繼續和鄭家僵持,什麼都不做嗎?”

“昭昭這些日子身體還不好,我沒有辦法丟下她一個人。”鄭珩下意識反駁。

江檀平靜的看著他,問的問題幾乎是尖銳的:“半路丟下和現在丟下,有什麼區別?”

“你什麼意思?”鄭珩表情狼狽了一瞬,但是很快,就被怒氣壓抑。

他冷冷的看著江檀,有些不滿的顏色在眉眼間蔓延:“你憑什麼說我會丟下昭昭?江檀,我不會的!我現在選了這條路,我選了宋昭昭,我就會陪她一直走下去。”

“很好,我很感動你鄭珩有朝一日能說出這樣的話,我也絲毫不懷疑,現在如果宋昭昭在你的面前,也會被你的這番話感動,可是感動之後呢?”

江檀將銀行卡扔在了桌子上,一聲清脆的響聲。

鄭珩的眉心重重一跳,他眼眸中含著驚怒,看著江檀。

江檀不為所動,她淡淡的,接著道:“有情飲水飽,這話是很動聽,我能為了你不顧一切,你就是我的全部,這話也沒有女孩子不愛聽。可是鄭珩,人要活得現實一點,你給宋昭昭帶來的,不能只是虛無縹緲的愛。”

鄭珩被江檀的話深深刺激到,他無法想象,這個曾滿心滿意都是周應淮,為了留在周應淮身邊,能夠不顧所有的流言蜚語的女人,現在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鄭珩搖了搖頭,看著江檀:“江檀,我以為你能懂我的堅持!你曾經不是也這麼堅持過嗎?”

“我是堅持過,所以我知道那是錯的。”江檀冷靜的看著鄭珩,眼神直白:“當時,鄭總你不是也覺得我是錯的嗎?確實,我確實是錯了。”

“我當時不理解你對周應淮的感情,但是我現在理解了。”鄭珩的眼眶有些泛紅,他修長的手指攥成拳,看著江檀:“江檀,你當年是對的,愛一個人沒有錯。”

江檀甚至覺得好笑。

她輕笑了聲,聲音不大,但是在安靜的房間裡,一呼一吸都是那麼清晰。

鄭珩聽見江檀說:“那鄭珩,你的愛可以帶給宋昭昭什麼呢?你甚至沒有辦法在鄭家面前護住她。我並不覺得這樣的感情可以稱之為愛,愛不應該是傷害。”

鄭珩啞口無言。

而江檀接著道:“我想,你應該也希望昭昭能有一個好的結局吧?不想她在你們鄭家的鬥爭裡面遍體鱗傷吧?”

鄭珩很想說,我會保護好宋昭昭,這件事以後都不會再發生了。

可是宋昭昭躺在病床上,看著自己的樣子,像是一根刺,扎進腦袋裡。

他的呼吸急促,但是到了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江檀看透了他所有的啞口無言。

她再度開口,緩慢的,理性的:“你要是真的愛宋昭昭,那就處理好鄭家的事情,讓昭昭能夠沒有後顧之憂的留在你身邊,鄭珩,你如果連鄭家的流言和傷害都沒有辦法擋住,你憑什麼愛宋昭昭?”

鄭珩眼中充滿了不甘,他一雙眼睛紅而絕望,看著江檀,聲音顫抖:“如果是周應淮呢?他如果沒有辦法擋住周家的流言蜚語呢?”

江檀沒有絲毫猶豫,她端坐著,聲音冷靜:“愛人先愛己,鄭珩,那隻能說我和周應淮確實如我所想,沒有緣分。”

鄭珩看清楚了,江檀哪怕永遠對周應淮餘情未了,但是也會永遠做好離開他的準備。

那宋昭昭呢?

有朝一日,她也會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