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舟並未察覺到他的小心思,直到兩人走到了私人醫院外。

老陳將那輛勞斯萊斯開到了門口,霍行舟坐上車開口吩咐道。

“老陳,去診所。”

他的身邊還放著昨晚從金陵大飯店打包的佛跳牆,已經涼透了。

老陳坐在駕駛座上,手心冒了冷汗說道:“少爺,您看到今天的本地新聞了嗎?”

他無聊刷手機的時候,看到那一條新聞差點被嚇死。於是就打電話去相關部門證實,竟然是真的!

“什麼新聞?”

霍行舟蹙著眉頭問道。

他的薄唇沒有血色,神情疏離又冷漠,看上去更加不近人情了。

“就是診所發生了火災。”

老陳小心翼翼地說道,“少夫人的診所昨天發生了火災,新聞報道一人受傷,一人死亡。我給少夫人打電話,到現在都沒有人接。”

霍行舟瞳孔緊縮,心臟驟然抽疼了一下。

昨晚,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喬惜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一死,一傷。

喬惜是否也在那個名單裡?

她是受傷了,還是……

霍行舟心急如焚,對許星落更加憎恨一分。

他拿出手機,撥號的時候手指微微顫抖,打出了喬惜的號碼。

一陣忙音。

沒人接。

他點開通話記錄看到了一個座機號碼,連打了十一通電話。

霍行舟心臟像是被鋒銳細密的絲線給纏住了,漸漸縮緊擠壓,嵌入了他的血肉。他回撥了那個座機號碼。

對方接起:“你好,海城市人民醫院急救中心。”

這個電話真的是醫院的。

昨晚給他打了十一通電話的人,是喬惜嗎?

無人應答的時候。

她該有多絕望?

整個海城,她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了。

“請問……”

他一開口是深深的沙啞,喉嚨發緊。

霍行舟緊閉上雙眼,如何都問不出那句話。

“喂,請問您有事嗎?您還在嗎?”護士臺問了幾句後,便被新打進的電話給結束通話了。

霍行舟緊握著手機。

他幾乎像是被冰冷的海水淹沒,窒息。

“老陳,去海城市人民醫院。”他輕輕開口,眼底滿布紅血絲。

“是,少爺。”

老陳踩下油門,提快了速度。他繞了近路,直接往醫院開去。

車子停在了海城市醫院的門口,老陳說道:“少爺,那是太太和小姐,她們也來了。”

杜鵑挽著霍思嬌的手,著急忙慌地往裡面走。

霍行舟穩住聲線說道:“你先去停車。”

他開啟車門下了車,遠遠地跟在了母女身後。她們的目標很明確,直奔住院部大樓。

杜鵑一臉焦急,埋怨道:“這種時候,也不知道你哥哥到底去哪裡了?我早上給他打電話都是關機的。”

霍思嬌冷哼了一聲:“昨晚慶功宴,許星落也去了。我聽爸說哥哥喝醉了,他們是一起離開的。我就怕哥哥一時糊塗……現在音信全無。”

“你爸也真是不負責任,怎麼能讓許星落接近你哥哥呢?她鬼主意多,沒準就使壞。今天還說宿醉頭疼,連醫院都不來。”

“呵。”

霍思嬌不滿地嘲諷道,“就怕今天哥哥和許星落兩人在一張床上醒來,我嫂子得瘋了。”

“別胡說,我們還是先看看喬惜吧。她奶奶……”

杜鵑於心不忍。

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喬惜。

兩人走到了單人病房,推開門就看到舒雪在給喬惜包紮手指。

喬惜表情淡淡的,眼神定在一處。

她的眼睛紅腫,白皙的手臂有幾處輕微的燙傷,坐在那裡像是失去了靈魂的布偶娃娃。

嬌弱的身體被不合身的病服襯得更加瘦削,像是易碎的瓷器,看著便讓人心酸不已。

舒雪將她手指上的燎泡一個個挑破,消毒上藥。

都說十指連心,可她竟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彷彿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

杜鵑輕聲喊道:“喬惜?”

母女倆走了進去,霍思嬌眼圈都紅了。

“嫂子?嫂子你還好嗎?”

喬惜緩緩轉過頭,看到她們來了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卻扯疼了嗓子。她昨晚傷了聲帶,又嗆了許多灰塵,現在說話聲音很難聽。

像是砂礫磨過嗓子一般。

“你們來了。”

四個字,她艱難地說道。

“嫂子你的嗓子……怎麼一夜之間,會成這樣?診所好端端的怎麼會發生火災呢,我壓根就想不到裡面有什麼安全隱患。”

霍思嬌知道那診所是哥哥送的,他一定做得很到位。

不可能出現這種問題的。

“我……咳咳……”

舒雪制止了喬惜開口:“好好養傷別著急說話,聲帶若是養不好會留下後遺症的。火災調查的結果我會幫你關注的。

你要保重身體,奶奶……她還等著你帶她回家呢!”

她說著,眼淚也不自覺地落下。

舒雪努力將眼淚逼了回去:“喬惜,我會陪著你解決這一切的。”

喬惜微微點了點頭。

杜鵑忍不住擦了擦眼淚,“孩子,你先養好身體。其他的,我們都會幫你解決的。”

“嫂子,你還有我們。我們是一家人,千萬別客氣。”

喬惜看著母女,嘴角微微扯了扯,露出了一個淡笑。

笑得讓人心疼。

霍思嬌剋制不住,撲在杜鵑懷裡哭得厲害。

她們都很清楚喬奶奶的離開對喬惜意味著什麼。

“我……沒事,你們……回去吧。”喬惜忍著嗓子割裂的疼痛,一字一句地說道。

“嫂子你別說話了。舒姐姐說你要養嗓子,別再說話了!”

霍思嬌委屈地看著她,“從現在開始,嫂子想和我們說什麼就用手機打出來。”她低頭看了一眼喬惜手指上纏著的紗布哭得更厲害了。

“嫂子不用打字了,我……我給嫂子當翻譯。”

喬惜看著她,抿著唇點了點頭。

她也不願意開口說話,但卻逼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開口。她習慣性地表現出自己的堅強,卻發現奶奶的死亡已經帶走了她最後的盔甲。

她沒問為什麼到現在霍行舟都沒有出現!

怕那個答案,讓她更加難堪!

她想裝聾作啞躲進自己的烏龜殼裡,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也當沒有見過昨晚那些照片。

她已經沒有勇氣去深究,去歇斯底里的質問為什麼他昨晚和許星落在一起了。

喬惜眼睫翕合,餘光掃到了站在病房門口身材頎長的男人。

他冷峻的臉匿藏在明滅的光線裡,像是一道光,又帶著陰影侵入到了她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