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闊宗宗主滄瀾,不日便回滄瀾璃宮的訊息,在宗內上下傳開了。

眾鮫人如今都知道,暗衛俠者大人荊無味在海心島重創煥滅宗,幫助他們的王、滄海救下鯤首,同時摧毀血紅祭臺,阻止了魔氣向滄瀾海擴散,使海洋恢復了生機。

而眾鮫人也知道,這暗衛的俠者大人一直鍾情於他們的宗主滄瀾。一時之間,二人即將再續前緣的佳話,傳遍宗門內外。

當然,海闊宗內也有人對二人“再續前緣”之事,持反對的聲音。而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之人,便是大長老白貝。

大長老白貝埋藏心底的感情,此刻再也按耐不住,他知道宗主滄瀾明日便要啟程回滄瀾璃宮,急忙前來拜見。

大長老白貝今日特別精心打扮一番,臉上一副謙謙君子的神態,朝宗主滄瀾施禮道:“宗主,晏月宗貴客尚在宗內,您此時回璃宮不大妥當吧!”

滄瀾見眼前精神煥發的大長老白貝,向他投去讚許的目光,微笑回答道:“無妨,有大長老和珊瑚妹妹在,宗內之事我並不憂心。

前日裡,我們與晏月宗王兄弟商談也算順利,只等中秋之後他家宮主親自入宗拜訪,這聯合抗煥滅宗之事便是定下了!”

大長老白貝知道他剛剛阻攔宗主回璃宮的理由並不充分,心中多少有些焦急,心裡的話便到了嘴邊:“可……可是,瀾公主,我……”

宗主滄瀾今日並未重灌濃抹,她深藍色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肩頭,未施粉黛的臉上更顯白皙無暇,一雙深碧色的眸子疑惑地望向大長老白貝,只盯得白貝臉上泛紅,言語吞吐。

滄瀾見大長老白貝欲言又止的樣子,連忙從椅子上站起身,上前詢問道:“大長老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白貝抬頭無禮地直視起宗主滄瀾那深碧色的眸子,深情款款道:“瀾公主,這麼多年我白貝的心意,您應該清楚,我是真的……”

還未等大長老白貝向宗主滄瀾表白完心意,從滄瀾身後傳來一聲怒吼:“放肆!瀾宗主豈是你這低等鮫人可以覬覦的,還不下去領罰!”

大長老白貝正欲出口的“情意”被那聲怒吼打斷,他立刻變了臉色,憤怒地朝那聲音看去。只見滄瀾的貼身女鮫冰兒和總長大人荊百味二人,一前一後正從滄瀾身後走出來,那聲怒吼正是冰兒口中說出的!

大長老白貝知道冰兒一直都看不上自己“低賤”的鮫人血統,心中升起濃濃的不甘,滿腔怒火此時發洩出來:“我是什麼人?就因為我沒有正統高貴的鮫人血脈,便配不上公主嗎!那荊無味他呢,一個低等的人類血脈,他就配嗎!”

此時一直溫柔示人的宗主滄瀾臉色逐漸凝重起來,她向前走近大長老白貝身前,疾言厲色道:“鮫人白貝,俠者大人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你身為海闊宗的大長老,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守好自己的底線,做好自己份內之事,別的心思不要有!”

在場的三人從未見宗主滄瀾這般模樣講話,心中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

大長老白貝見宗主滄瀾微微發怒的樣子,心中立刻涼了半截,他還想解釋什麼:“宗主,我……”

滄瀾此時看都不看大長老白貝一眼,她略顯失望地朝他揮手道:“好了,大長老下去吧,我走之前還有些事要與總長大人商議!”

大長老白貝頓時明白了,俠者大人荊無味在宗主滄瀾心中的地位是真的不一般,滄瀾只是平時羞於表達而已,而自己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望著大長老白貝離開的身影,荊百味輕嘆了口氣,轉頭望向餘怒未息的宗主滄瀾,為了海闊宗的將來,有些話他今日不得不挑明瞭。

荊百味等宗主滄瀾的臉色緩和,上前輕聲勸解道:“瀾宗主,俠者大人早就勸您打發走大長老白貝,您心慈收下他做宗內長老,而他呢,卻滿心想著……”

此時的滄瀾神情略顯疲憊,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她擺手止住荊百味的話語道:“總長大人,我怎不知白貝的心思,阿海也多次與我討論過白貝的為人,但我覺得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無論是大長老白貝,還是二長老血珊瑚,亦或是五長老銀鏡,每個人的身上都不完美、都有自己的陰暗面。

海闊宗並不是一個謀私利、奪權勢的地方,我希望宗內之人都能彼此信任、互相扶持,而不是相互懷疑、猜忌,這樣鮫人上岸才會變得有意義。好了,我乏了,小蘭一會要過來診脈,冰兒你帶總長大人先下去吧!”

宗主滄瀾彷彿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在說話,而這些話表明上是在對荊百味說,實際上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貼身女鮫冰兒見自己主子確實乏了,連忙上前扶住滄瀾,口中回答道:“是,公主。”

而荊百味被滄瀾出聲打斷,站在原地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冰兒輕咳打斷。冰兒朝荊百味輕搖了一下頭,示意他在廊下等她。

宗主滄瀾的正廳前,荊百味在廊下焦急地等待著冰兒的身影,他知道剛剛冰兒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一定是有什麼深意。但他的性子不似荊無味那般沉穩,有些話他實在不吐不快。

荊百味來來回回踱步不下數十次,這次等來了女鮫冰兒的倩影。

他心急地迎了上去,口中道:“冰兒,有些事我必須要讓瀾宗主知道,內奸之事我與晏月宗王兄弟查出了些眉目!”

女鮫冰兒清澈入水般的眸子對上荊百味,語重心長道:“總長大人,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真的以為我家公主什麼都不知道嗎?五長老銀鏡自甘墮落、與承歡宗男修廝混之事,還有二長老血珊瑚背後的那些小動作,她都知曉!”

荊百味一見冰兒平靜如水的雙眸,心中的急躁一掃而光,他上前一步輕聲問道:“那為何她選擇視而不見?”

冰兒平靜的眸子此時湧現起波瀾,她抬頭眨了眨眼,險些落下鮫珠:“宗主她只是不忍心!宗內早就存在內奸,她為何不急於剷除,她是想給那些人一個改過的機會。

而海心島之事,她知道內奸早已賣主求榮、不會再回頭,她這才狠下心讓你來處理此時。還有公主上岸之後,對身體造成的那些影響……”

荊百味就算再愚笨,此時也能看出眼前冰兒的情緒。他上前伸出胳膊,輕輕扶住眼前女子顫抖的身子。

他感受著女子的情緒,口中輕緩道:“冰兒慢慢說……我聽俠者大人說過,鮫人上岸之後,會對鮫人的壽命產生影響。”

女鮫冰兒感受到身前男子手心傳來的溫熱,聽見他因為自己而變得柔和的聲音,心中寬慰不少。

她攏了攏眉心,輕嘆道:“確實,鮫人的壽命原本是人類的十倍。當年上岸之時,族人們不得已使用秘法,這秘法確實可以讓鮫人在陸地上生活很久,但是副作用卻是永久的。

而對公主來說,這傷害不只是在壽命上。因為公主一直在用自己的心頭血,幫助那些女鮫的後人穩固血脈!”

荊百味見冰兒情緒稍緩,慢慢放下扶在她身上的胳膊,繼續道:“冰兒所說的後人,莫非就是宗內那些女弟子!”

冰兒重新恢復了精神,點頭道:“正是這些宗內的女弟子。這些孤女,都是當年上岸的女鮫,與人族通婚後生下的人鮫。

上岸之後,女鮫的壽命受損,生下孩子之後多半也死去。而那些女鮫的後人,因為先天不足、在陸地上很難健康生活,難免會被家人拋棄、或者送回宗門。

而加入公主心頭血的藥丸,在改善女鮫後人身體不足的同時,還可調和她們體內鮫人與人族的血脈之力,幫助她們增加修為。

想要徹底改變通婚女鮫後人的血脈,這個過程艱辛異常,公主也在盡最大的能力在幫助她們!”

荊百味聞言,立刻明白了宗主滄瀾心頭血的特殊之處,口中驚訝道:“瀾宗主身上的血脈之力,竟然是鮫人與人族血脈融合的關鍵!”

冰兒見荊百味明白了自己話中之意,如釋重負般地點了點頭:“這件事最早是大巫醫孫婆婆發現的,就是因為這個發現,公主才會下定決心帶族人上岸。”

荊百味與冰兒之後又談了一些荊無味與滄瀾的二人感情之事,直到快用午膳,二人才相視良久,無言分開。

二人前腳剛走,院內茂盛灌木的背後,一名白衣紋的女子再也忍不住,身子扶在身旁之人的肩頭,悄聲哭成了淚人。

哭了多時,白衣女子的淚水才逐漸止住,她抬起哭得有些發紅的雙眼,問向身旁之人:“小蘭妹妹,這都是真的嗎!”

白衣紋女子正是沈晴汐,她身旁站著的四長老小蘭低聲回答道:“冰兒姐姐剛剛說的都是真的,這便是那藥丸的秘密,我答應過瀾姐姐不跟任何人說這件事。

今日正是取心頭血的日子,所以才想帶晴汐姐姐來,好讓瀾姐姐親口跟你解釋,沒想到在這裡聽冰兒姐姐說與總長大人聽了!”

沈晴汐一聽“心頭血”三個字,胸口一下子憋得慌,好容易止住的淚水,又開始流了下來。

她朝四長老小蘭擺手道:“妹妹快別說了,我不問了,如今可有什麼法子幫幫瀾宗主!”

四長老小蘭見沈晴汐問起宗主滄瀾的病情,眉頭皺了皺,搖頭道:“晴汐妹妹有所不知,鮫人生於海中,身體需要在水中保持平衡,所以鮫人的心臟都位於胸口正中。

瀾姐姐因為長時間取心頭血,胸口處的血肉已經凹陷下去,心脈已經受損,此番回滄瀾璃宮,除了要見俠者大人,我還要帶瀾姐姐回海底鬼墓,讓奶奶診治。”